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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成功的花,人們隻驚慕她現時的明豔!然而當初她的芽兒,浸透了奮鬥的淚泉,灑遍了犧牲的血雨。
——冰心《繁星》
“放羊娃”,你在想什麼?
有人說,習慣勢力是最可怕的。你卻說,在人的思維領域,習慣有時也會變成可貴的動力。
1983年6月,上海,本屆聯合國國際遺傳學會的論文早已排滿。突然,一篇關於TNT作業人員細胞染色體培養技術的文章從黑龍江寄來,引起了人們極大的興趣,被破例接收了。
文章剛剛宣讀,德國、瑞典、奧地利等國專家坐席上就爆發出一陣又一陣驚奇的讚許聲。
接著,黑龍江華安機械廠就收到了有關專家的來函,希望該廠繼續提供科研方便。不久,某工業部又為這一項目撥來一萬元科研經費。
羨慕。多少自學者把一道道羨慕的目光投向楊永林。
可是,楊永林卻搖了搖頭。還不知足嗎?別忘了你可是放羊娃出身啊!由目不識丁到醫學檢驗師,到環保生物化學工程師,進而有了三十多篇學術論文,進而蜚聲國際學術講壇……
也有人想:拿到了文憑和職稱不正是自學成才的標誌嗎?
“不!”這時的楊永林一邊搖頭,一邊捧著剛出版的《新生兒黃疸》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孩子般的一口氣跑到車間:“有了!既然藍光照射可以治療新生兒高膽紅素血症,對TNT中毒也一定會有明顯的療效!”
在他的心目中,成才必須有用,有用才算成才。如果學而無用,知識不能為人類造福,他早就另覓他途了。這,就是楊永林這個放羊娃的習慣思維。
一門心思
竹類植物用於利尿降壓,是取其空腔形;爬藤類植物可以用來醫治腰腿,也正因其形同經絡;同樣,核桃仁能醫治腦部症候,因其太像人腦了。李時珍的形象用藥法,說明古人早就看到了事物之間的某些聯係。現代人呢?現代醫學不僅重形,而且更重原理。正是為了給臨床診斷和治療找出最合理、最科學的理論根據,幾十年來,楊永林走過了十分艱難的路程。
起步前,他還是一個孤獨的放羊娃。豬舍旁那暖烘烘的草垛,廟堂供桌上那熱騰騰的饅頭,隻有需要時他才想到它們。唯有村裏那三間草屋的校舍,總是吸引著他那饑渴的目光。多少次,他趕著羊群在那裏偷聽老師講課,他的頭也曾被人狠狠地摁在牆壁上。看著校長那凶狠的眼神,他拎著牧羊鞭一步一步向後麵退去,可是心裏卻在說“我也要學習!”……請不要小看這弱小的身影、這低微的心音吧,父母雖然沒有給他留下衣食,卻留給他一顆善良的心和一股堅韌的自信力。這顆心裏的世界永遠充滿希望,而自信力不正是實現這希望的保障嗎!終於,知識的大門被他叩響了,直到這大門向征服者徹底敞開。
人們往往都習慣用數字來計算學術著作的多少,而楊永林的醫學著述卻是用公斤來計量的。望著那足有十幾公斤重的文稿,我愕然了。他究竟寫了多少字?又是怎樣寫出來的?隻聽說有三十多篇已經在一些醫學年會和刊物上發表,而絕大多數至今還沒來得及整理,何況他更沒有非得發表不可的願望。為什麼不發表?
“我並不是為了發表它們才寫的。”
隻是在1958年,經人提議,他才拿出了《血清糖蛋白電泳分析》等四五篇論文,有的當時就獲得了“醫學技術革新獎”。
可是,他並沒有忘記十年前投考部隊那天的情景,那時他卻隻會唱三支歌:“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不錯!小鬼,那麼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於幾?”
“等於四!”話剛出口,他就哭了起來。他知道說錯了,他沒有學過算術呀。可他卻是餓著肚子扒火車老遠趕來投考的,考不上怎麼辦?
還好,他被部隊入取了。
十二歲的楊永林入伍時隻能當個衛生員,洗洗繃帶,涮涮藥瓶……眼看著到部隊裏來工作的日本小林醫生把一粒粒子彈從戰士的血肉裏取出來,一個個傷病員康複後重返前線,他多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小林醫生那樣……如果他能有小林醫生的本事,他的爸爸、媽媽也許現在還能活著。可是,可是……他一定要做小林醫生那樣的人!於是,別人都在那裏掃盲學文化,他卻丟開筆記本,跑到小林醫生身邊看操作。政委剋他、罰他,他還敢強嘴:“我也要學醫……”
“學醫也要先識字。”
似乎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邊幹邊學,從東北野戰軍戰場一直學到北京友誼醫院。從他剛能看懂一張“反細菌戰”傳單,一直看到日本生島隆治的《遺傳細胞學的進步遺傳》、美國的《光生物學》、英國的《光與生命》,以及其它一些法文版和俄文版的醫學著作。此外,他還學習了世界語。哦,光是這麼多種外語也夠一般人學一陣子的了,何況還有那麼多醫學著述,還有他每年訂閱的十幾種報刊!
那麼他一定有一個可觀的書房了。可是人們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書房兼臥室竟是一個抬不起頭、伸不直腿的小“閣樓”。而這間“閣樓”就搭在他家廚房的鍋台上邊,每當他爬上“閣樓”就得馬上撤掉梯子,否則廚房的通道就被堵塞了。他那六口之家隻有12平方米住室呀。在這間“閣樓”上,急用的書被他鋪在身下,剛寫完的筆記、論文他隻能枕在頭下,其它的書都隻好和劈柴、煤炭一起堆放在小倉房裏。“閣樓”下麵的飯鍋燒開了,他也隻能在“閣樓”的蒸汽浴中學習,而這一學就是十六年。十六年後,大名鼎鼎的華安機械廠職工醫院的楊副院長,人們卻不知道他住何處,要找他,得打聽老趙家,因為他愛人姓趙。由於業餘時間他總是獨居“閣樓”,足不出戶,而且房門還常常鎖著,知情的人隻好到後窗戶去喊。妻子有時跟他賭氣,明明自己閑著,也要喊他下來掃地。他就一手翻著書,一手拿著笤帚東掃一下、西掃一下,氣得妻子再也不用他。不用,可並不完全是生氣,也含有多少體貼呀!有一次楊永林出差了,妻子趕緊找木料,請人幫著搬家打家具。說起這個,楊永林眼裏含著感激的淚水,就像當年感激連長收他入伍、感激小林醫生教他學化驗一樣,他感謝妻子獨挑重擔。隻有一次,這對和睦夫妻吵翻了,而且妻子還找到了廠黨委書記狠狠告了他一狀,他那經過十幾天才總結出來的三張化學反應方程式也被燒掉了,雖然妻子並不是有意燒的。但是,那一次妻子也確實被氣壞了,因為楊永林隻忙著搞醫學研究,眼看著大女兒當知青下鄉十幾年回不來、兒子畢業分配不理想、妻子二十多年沒漲工資也不吭一聲……積怨成怒,能怪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