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中(3 / 3)

有人問孟繁英:“你從小失去溫飽,怎麼會想起寫小說?”她說:“當我又重新獲得生活中的母愛時,就想告訴那些媽媽們,不要扔掉孩子。”

孟繁英,三十年前在山東出生不久就被送了人……後來的後來,不走正道的養母帶著她東奔西走,她剛剛十幾歲時,又被養母賣到一個偏遠的農村與人定親。剛強的孟繁英誓死不從,養母捆綁她、抽打她,把她鎖在黑屋裏。那時候,她多想一死了之呀,但是,從門縫裏透進來的陽光強烈地吸引著她。終於她逃了出來,在牡丹江市郊八達村一個農民家裏落了戶。房東老大娘流著淚給她燒炕,房東的女兒冒雨給她送水靴……她失去了一個母親,可是生活又給了她許多母愛,這個沒念過幾天書的女孩子多想寫寫她們呀!“我要報恩”,她說。她提筆寫下的第一篇“作品”雖然誰也看不懂,可她自己卻挺滿意,因為她把自己的心裏話都說出來了。她想,我不會寫,還不會照著寫呀。她把《青春之歌》、《金光大道》拿來,大段、大段地抄下來,學著構思自己的人物。就這樣,她終於有了自己的“作品”,拿著到處找人看,人們被這個熱情的姑娘感動了。一位業餘作者一句、一句地幫她改寫,市文聯的陳寅壬逐字逐句地給她抄。1979年,她的第一篇小說《秋菊隊長》在牡丹江日報上發表了。這對她是個多大的鼓舞呀!從此,她一邊學習,一邊創作。幾年下來已經發表了十幾篇作品,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十年動亂中上小學的劉長軍,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時候,正是崇拜英雄的年齡。他多想當一名當代的保爾呀。

可是,六七年的部隊生活,一度給了他不曾想到過的冷漠和無聊,他失望過、消沉過。看到從農村來的一個班長,為了女友那句“等你穿上四個兜的衣服時再來見我”的話,拚命幹了四年都沒能如願以償,而在一個晚上用槍打穿了自己的太陽穴。他還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指導員,由於喜新厭舊而改製軍裝,把一個呱呱叫的連隊帶垮時,他痛苦極了。他不想再當什麼英雄了,更不想把文學變成對這種痛苦的呼號。“完了”,他想。可是,海城地震發生後,這些平日裏普普通通的戰士竟那麼英勇頑強。一個從倒塌的房屋裏被救出來的老太太摸到戰友的領章時,含淚喃喃道:“啊,解放軍,親人……”看到此情此景,他那冷卻了的熱情又複蘇了。什麼是英雄?英雄也是人,也有普通人的種種境遇。但是,英雄在關鍵時候能夠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人民的幸福。自此,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許多,也堅強了許多。生活重新給了他創作欲望,他要把這些都告訴人們,要向社會呼籲:不要再用舊眼光去看待這些兵,不要把社會壓力再強加在他們身上了。

於是,他捧起了書,拿起了筆。為了換取一個安靜的環境讀書,他給鄰居掃院子、挑水。為了買回《丹納的藝術哲學》,他每頓少吃一個饅頭。工閑時間領導不讓看書,為了抗議,他寧可當個“刺兒頭”。他騎上沒有內胎的自行車飛奔圖書館時,活像當年的唐·吉訶德,可他是為了開拓新生活。他生活著,感受著,思考著……他看到了大街上那些漂亮姑娘,隻知仰頭欣賞他們建築的大樓,而對他們這些衣衫不整的建築工人卻不屑一顧。他也看到了一些大學畢業生像他自己的女朋友一樣,敢於帶著他這樣的建築工人去會見知識圈子裏的人。他靠自己特有的思想品格征服了生活,也征服了自己的怯懦。“生活裏可寫的東西太多了”,他要把美與醜都揭示出來,獻給社會。他寫的小說《心有靈犀一點通》發表後,牡丹江文藝編輯部又催他繼續寫稿、交稿,沒想到他一下子拿出了好幾篇。

……

一頭挑著大海,

一頭挑著天空,

走進雷電,

走進風雲,

走進不安的歲月。

每一步,

都創造著路和流動的太陽。

世界在草帽下凝聚,

即使腳印有些傾斜,

但綠色的現實就在那裏誕生。

一頭挑著過去,

一頭挑著未來。

這是一個青年人寫的詩,雖然他不是寫給這十二個文學青年的,但詩裏卻清晰地映現出了他們的身影。

這個文學小組從1981年成立以來,已經有十一個人建立了家庭,他們的文學創作活動也激發出了更大的熱情,成功的作品越來越多。1983年5月,《文藝報》報道了他們的創作活動,進一步引起了眾多人的關注,江蘇、內蒙古等許多地方的文學團體和文學青年,不斷來信和他們交流體會。正如這個小組成員黃瑞在一首詩裏唱的:“潔白的柳絮,飄飛中尋求他的希冀。”正是在這條尋找希冀的路上,他們給每一個熱愛文學、熱愛生活的年輕人做出了樣子,留下了奮鬥的歌。

(原載1985年第十期《學友》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