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俘虜》:寫這篇小說時,我竟然曾想到過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2 / 2)

蕭乾開頭寫鐵柱和荔子和敵對,是把小時看的一些章回小說如《小五義》、《七俠五義》裏的綠林好漢的形象套在男主人公身上了。他見過荔子那樣對男人抱仇視心理的女駭。他是想寫鐵柱和荔子有對立到友好的過程。而這中間起媒介作用的就是那隻叫咪咪的貓。在蕭乾的短篇小說裏,《俘虜》是惟一不含任何社會意義的,他隻是借它來描繪最令他回味的一段童年生活。

蕭乾從哈代那裏汲取了許多養分,雖不似哈代那麼遼闊、蒼茫,但也善於將對物質世界的細膩感覺呈現在讀者麵前。如文中開頭有段文字:“七月的黃昏,秋在孩子的心坎上點了小小的螢燈。插上了蝙蝠的翅膀,配上金鍾兒的音樂。蟬唱完了一天的歌,把靜黑的天空交托給避了一天暑的蝙蝠,遊水似地,任它們在黑暗之流裏起伏地飄泳……蟋蟀們低低地,間斷地呼應著”。(4)這種寧靜和諧的自然天籟之聲,與孩子們的天性相映成趣。孩子的心靈是最接近自然的。荔子淑靜倔強的個性,鐵柱同幾個孩子的頑皮,在這種背景下得到了完美的展現。

“黃昏又如情人一般守約地來了。螢火蟲點了亮的小炬,開始在黑烏烏的樹葉間飛翔了……乃至夜如布景者把草坪上各個角落都密密地染黑了以後,草坪上一切的角色也開始活動了。一陣低歌,一片捕捉時的驚呼,如波濤似地在黃昏的海中起伏著”。蕭乾總是把動、靜相生之美賦予自然界,以物化的客觀景物來襯托人物的內心世界。正當鐵柱領著幾個孩子在這種背景下往樹上粘香頭時,晚風中吹來了荔子顫顫、嬌滴滴、含著嗚咽的聲音,咪咪,誰監著我的咪咪,把它放回來。勞駕放回來,積德了。鐵柱的心流淚了。他仿佛看到那個女孩在黑暗的角落裏,依著樹,淌著淚,向他哀求呢。他吩咐同伴抱回了咪咪。荔子嗚咽著點頭答應和他們一起做鬆燈的條件,咪咪又回到她母性的懷抱。鐵柱索性命令手下都得尊敬荔子,保護荔子和它的咪咪。蕭乾撲捉住了少男少女心緒的微妙變化,對那種朦朧戀情的描寫,將有意識寓於無意識之中,把對美好人性的頌揚同田園牧歌般的情調美妙地交融在一起,在和諧的情韻美中完成人物的塑造。粗獷、善良的鐵柱,纖弱、羞澀的荔子,洋溢著真情,充滿了純真,誰能否認他們正書寫著一曲初戀的情歌呢。純情替代了隔膜以後,他們的性情也得到了補充。在七月節的盂蘭盛會上,鐵柱關切地問荔子一隻手提來累不累。粗心的鐵柱,情感也細膩了。粉紅的荷燈映著荔子粉紅的笑。她哪兒還覺得累呢!她高興極了,竟附到鐵柱耳畔說好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