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映出早年我是個多愁善感的孤兒，一麵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動物身上，一麵又從動物那裏尋求溫暖。
“小蔣”是蕭乾筆下又一個卑微的小人物，從他身上，可以隱約看到少年蕭乾的身影。小蔣是個送奶的夥計；蕭乾15歲時也給人送過羊奶。小蔣的一位洋主顧家裏有條專門咬黃臉皮的狼狗，他一按門鈴狗就吠；蕭乾送奶時，同樣害怕人家裏的洋狗。狗一見他，總以為偷了東西，就汪汪地在後邊吠。在缺少人情味的廣袤社會，小蔣隻有到羊圈去尋求一點溫暖和友誼；成了孤兒的蕭乾，人間已對他變得冰冷，他喜歡可愛的羊咩咩叫著向他撲來，他能從中找到一種慰藉。小蔣有一頭他最終愛的“鹿兒”，鹿兒凝視他的眼神裏滿是同情，這股溫熱能將他心下冰塊似的委屈融化；蕭乾也是最喜歡看那活潑有趣的小羊仔擠在一堆，竄上竄下，時而相互撞著小腦袋，吐著嫣紅的舌頭。他還長把十來隻羊趕到安定門外護城河邊上去吃草。羊群低頭啃草，他就倚在河邊的樹下，隨意翻著什麼書。或許是蕭乾急於把自己少年時代的經曆揉進小說，而忽略了對人物性格的刻畫，結構也不夠精巧。不過，蕭乾總能用那支妙筆來彌補小說藝術上的不足。
一天清早，小蔣去給洋人送奶。一按門鈴，那條可惡的狼種狗先吠了，然後那個永遠係著白圍裙的勢利眼洋廚子出來說，老爺還沒起來，得輕按一點。小蔣卻頂撞說，那又不是我老爺，我從沒見過洋人稱老爺。
小蔣為“鹿兒”同李頭兒成了死對頭。小蔣對“鹿兒”確實偏心，他獨把它喂得特別飽，擠奶時也從不把把雪白的奶汁擠完。“鹿兒”甚至能使他心下填上對女性的需求，那皮毛對他勝於一副山水。
刷奶瓶時，小蔣故意對李頭兒做出一種無可奈何的反抗姿態，並頂撞了他。李頭兒向掌櫃說小蔣的壞話，而掌櫃因小蔣得罪了洋老爺，怕影響自己的買賣，正欲趕他走。小蔣終於明白，這掌櫃與那洋廚子同屬一類貨，恨不能放把火把這些黃毛、黑毛的混賬東西燒死。這一定是蕭乾曾經有過的真實想法，他對洋人及其走狗的憎恨、嘲諷，在以後寫的幾篇反宗教小說中表露得更為直白。“小蔣”與《皈依》中的景龍有相似處，卑微卻不低賤，身上都有著民族的自尊和獨立的人格，都是孤獨的抗爭者，隻是景龍最後取得了表麵的勝利，小蔣卻被堵在了廠門外。
小蔣執意不走，掌櫃又說他偷了奶，終於叫人去打他的鋪蓋。聽著咩咩的羊叫，看著掌櫃尖削的臉上畫著李頭兒編造的壞話，他最後提出以折合自己工錢換取“鹿兒”的辦法。那些暫時不必擔心失業的夥計，像欣賞西湖十景似地看著小蔣的熱鬧。這分明是小蔣，也是蕭乾的悲哀了。
小說對小蔣是走是留的矛盾心理變化刻畫得很成功。小說最後結束在悲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