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處藏身(3 / 3)

經過艱苦的談判,上麵最後同意我不用睡公園。可以在晚上十點離開學生宿舍,住到我選好的房子,十一點鍾前必須在輔導員的監督下就寢,還要把鑰匙交給輔導員管理,由輔導員把門反鎖,防止夜晚偷偷外出而夜不歸宿。

我表示反對,這不是把我當成了犯人?否則為什麼要讓一個人把我反鎖起來。如果發生火災,我豈不是得變成木炭?我說不行,這中極其不人道的事情我不答應。

上麵說,沒有商量。否則隻好繼續住學生宿舍。同時要求我不能夠把住到宿舍外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否則直接開除。這樣做的目的是防止更多的學生到校外租房子,這樣子難以管理。我說,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來這一套形而上學。現在你晚上到宿舍去看看有多少學生是乖乖待在宿舍的?女生兼職的,男生耍混的,不計其數。你們安插在宿舍的警衛員,諜報員,線人都監守自盜,玩忽職守,自己都晚上出去瀟灑,你們還蒙在鼓裏。

上麵的人說,這些他們管不了。但是我是一個專政對象,就得專政對待。其中一位還明確地說,我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因為我的身份是變態、潛在的恐怖分子、傷害同學的變態狂、地球人的叛徒、火星人的間諜,所以我沒有什麼申辯的權利。為了防止我夜晚出去幹各種變態恐怖活動,決定在我門口安裝上攝像頭,一隨時監控我的一舉一動。還重申了一點,要是晚上爬窗戶外出,或者不服從輔導員管理,或者把住宿地址告訴別人,馬上開除,扔進天宮院。

我說,這些事情沒有必要擔心。我還辯解說自己沒有變態恐怖行徑,也沒有和阿富汗那邊有什麼聯係,甚至我連AK47都不會用,更沒有理由去撞雙子塔樓。我有過女朋友,所以不會晚上偷偷溜進人家女生宿舍進行夜摸,所以就沒有必要把我鎖起來。沒有必要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做。

我也不願意別人知道我的藏身之地。否則我自己就沒有了藏身之地,就會無處藏身。因為玻璃同學高春藤肯定想盡辦法把我挖出來,然後蹂躪一番。我和上麵在這一點上有共同的利益和出發點,所以,我們關於這件事情上是沒有必要懷疑對方的。

於是,想到每天晚上我不用被毒氣襲擊,還有不用被高春藤叼著耳朵睡覺,以及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衣服隨處晾曬了,更讓我高興的是,我可以自由地呼吸了,這讓我無比興奮。

所以,每天晚上我九點從圖書館回到原來的宿舍待著十點,然後就在輔導員柳青青的監督下走過深秋的校園,沿著落滿黃葉的銀杏小道走向教師家屬區。兩個人一前一後,我在前麵走,柳青青跟在後麵,以至於有些人以為我們是情侶,投來羨慕的目光。為了掩人耳目,我們會七拐八彎地把好奇的目光甩掉,然後閃進一棟有點陳舊的寂靜的教師宿舍樓。然後柳青青總是在我進門之後,砰地關上大門,然後在外邊掛上一把大鎖。鎖完之後,還用手搖動一下確保真的鎖好了。我就這樣每天晚上像是一個囚犯被關進大牢,然後門口被加上一把大鎖,鎖完了獄卒還試圖確保牢門鎖牢了。

柳青青依然很冷漠,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這和監獄的獄警一樣。我就更加確定了自己是個囚犯。雖然我對於這種反鎖大門的措施反感,但是我不能怪罪柳青青。這是上麵的命令,也是她的工作職責而已,況且我知道她肯定是不樂意的。因為以前一到晚上八點就交班,把我交給另外的兼職警衛員高春藤,她自己就可以乘坐地鐵回家去了。她家在郊區,比較遠。我當時不清楚她家住在回龍觀還是昌平的沙河鎮。反正回去晚了,她家裏人都不放心。現在因為我的緣故,她得把我鎖好了之後,得一路小跑著去學校附近的地鐵站坐末班車回去。

有時候晚上下班回去,她一個人走到半路,碰上大風的時候,狂風漫天,夾雜著落葉,肯定讓她感到很孤單。回家晚了,她肯定不樂意。但是她是個對工作極度負責任的人,不會對工作的麻煩感到困難。所以,即使她每天晚上執意把我反鎖起來,這我都沒有什麼怨言。因為我給她帶來了麻煩,心中有點愧疚。

所以,愧疚之後,我就經常讓她留下來過夜。反正老頭的這套房子有兩室一廳,足夠容納多一個人。並且我信誓旦旦地說,我不會侵犯她。我把她當作女神,要她盡可能放心地住下來。如果她不信,可以把我綁起來。但是我不是受虐狂,所以綁的時候請注意態度和手法,要有人格尊嚴,還有要保證人權。比如晚上上廁所的時候可要把我解開。

柳青青一直拒絕我的提議,還說我不懷好心。還說,如果我繼續糾纏她立刻讓我無處藏身。還說,因為我的特殊行為給她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利,還讓她疲於奔命。這讓下去她很快就會累垮的。所以,她不樂意看到我再繼續帶有性挑逗的提議。

我說我很冤枉。因為我真的喜歡她,喜歡她之後就不樂意讓她整天跑來跑去。這樣奔波會讓她很快老去,她的容顏老去不但對她是傷害,對我這個喜歡她的人來說也是個巨大的損失。我說現在她是最完美的女神——“增值一分太長,減之一分太短,施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柳青青直接跟我說,我是登徒子。我說我是最了解自己的,我不是登徒子,我對她的喜歡喝欣賞隻是出於對美麗的讚美。要是她想要享受生活的美好,不想要在寒風中奔跑,就可以留下來度過一個又一個的美麗的夜晚。

但是柳青青還總是急匆匆地把門反鎖,然後一路小跑,穿過銀杏樹林,伴隨漫天飛舞的銀杏落葉,奔向上地地鐵站。我站在窗口,一直凝視她消失的背影,感到內心的失落和悲傷。看到柳青青的離開,我心想,為什麼我喜歡的人留給我的都是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什麼,我看到柳青青的背影,就想起了娜娜。

但是其實我是看到柳青青經常不自覺地興奮起來,某個部位就翹起來,支起一頂帳篷。因為她的確美麗,所以她的話我都會認真地聽,認真的照做。有時候甚至喜歡看著她的眼睛,一直想要探視她內心深處的靈魂。可是我沒有馬上進入對她的迷戀,因為我總是看到她背後似乎有娜娜的影子。我一直沒有放開自己,以至於有一段時間還是生活在下水道裏。

即使暫時沒有了玻璃同學的騷擾,我還是沒能感到安寧,我總是感到自己無處藏身。因為我覺得到處都有監視,陷阱,和無法預知的危險。我沒有辦法知道明天會遇到什麼。我把這些告訴過柳青青。她說我輕度精神分裂、幻想症、強迫症、傷害恐懼症等等疑難雜症。建議我到精神病院去看醫生。我覺得沒有必要,我的問題我知道,不外乎對現實有強烈的不安全感覺,對自己的命運擔心。感到無論走到哪裏都無處藏身,沒有歸宿感。

或許在這個信仰失落的年代,許多人都有我的無處為家,無處藏身的感覺。校醫院的老頭就是其中的一位。

一遭被蛇傷害過,十年都害怕井繩。我是被上麵折磨慘了,所以心總是提著,呼吸都不敢自由,就像那個校醫院的老頭小心翼翼提防著,害怕別人打他悶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