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不好的人可以不用說話……”
“你一定是蒙受了美神的恩寵而誕下吧。”美貌的青年依然獨自陶醉,單手捧胸舞台劇姿吟誦,“我從亙古以前就開始尋覓你的身影。可恨你猶若珍珠、水滴,灑向人群、沉入海底……是哪裏可恨的蚌殼用他粗魯的嘴唇吞沒了你?即便我灑下千萬次漁網……”
一邊西裝前也別著名牌的中方工作人員殷勤插入,“小姐。我們今天要在飯店B1拍廣告,導演他很欣賞你。如果有意請加入我們的拍攝。”
言季秋皺眉看了眼還在發表感想的男子,“導演?他不是海威斯先生嗎?”
“是海梅斯先生。”
這麼說?認錯人了?
“海梅斯先生是享譽國際的大導演。這次是為幫朋友的忙,才會同意執導廣告。能夠出演他的作品,相信對你的未來是一種拓寬。”
“不,這不是重點。”言季秋看了眼依舊滔滔不絕演獨角戲的導演,又轉向工作人員搓了搓手,“重點是……你懂的!”
表情不變地看了眼還在XXOO¥滿口不停的男人,工作人員歎氣道:“一天一萬。”
“OH MY LADY GAGA!”言季秋下意識大叫,“賣了!”口水下意識四下奔流,管自己會不會演戲呢。一天一萬這種價格,讓她去碼頭當苦力,她也會點頭同意。更何況,要是自己就這樣借著一支廣告,神奇地殺入國際,成為熾手可熱的女星,錢?六十萬?一百萬?別笑死人了。隨便去發廊剪個彩,都還有找好不好!紅地毯、金球獎也許都不再是夢。難道這就是人生第二次改變的契機?
……
“二十四位佳麗請分三排站好。”
身後,另一位掛著標牌的工作人員舉起喇叭。隨著他的指揮,嘩啦啦,高跟鞋掠起小涼風。二十多個年輕女孩子鶯聲燕語嬉笑打鬧著掠過言季秋的身畔。
“哦。你們是多麼美麗啊!”大導演望著少女們心醉神馳,不由得握緊了拳。漂亮的人工智能化雙眸瞬間激動成一片閃爍的雪花。
……
身前的工作人員冷靜對言季秋道:“那麼,現在請你也歸隊。準備一會兒的拍攝。”
小手揪衣角。言季秋額角攢動。
“解釋一下。”
“解釋?”
“他不是要找我演女主角?”不然幹嗎會激動成這樣。
“不不,我們要拍的這個廣告,是要突出男性角色。你們二十五個女孩子隻要在後麵當活動布景就可以。”
原來——隻是人肉布景。季秋握拳望天,恍惚的瞧著天花板漂過的短暫好萊塢之夢……“叭”的一聲,碎掉了。
隻不過是一個群眾演員!就一天一萬,說不定是她賺到了。
但是——
無法原諒地扭頭,瞪視那位大導演。都是他誇張的形容讓她誤以為會成為女主角!再看看身畔這些女人們……長得也……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所謂的國際視野呀。
就在季秋垮著嘴角不知所以之際,另一側響起了導演親切的招呼。
“佳佳!你來了!”
佳佳?言季秋斜目掠去,驟然間下巴砸向腳麵。
有著金發繚亂,脖上係著鮮豔彩巾的美青年,正是千佳少爺!
“你為什麼在這兒?”
二人同時開口。
“這就是我的男主角呀。”導演興高采烈地介紹。
而柳千佳則看到了被工作人員歪頭別在女子襯衫上的牌牌。
“呀。原來你一大早拚命騎車,就是為了向海梅斯要求出演角色。”青年眯眯眼,有些不懷好意地笑著插肩,“早知道的話,你搭我的車來不就好了嘛。”
言季秋失意體前屈跪地。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和普通的女孩一樣,也有明星夢呀。嗬嗬。真沒想到小秋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麵。”
狐狸眼捂嘴笑地拋來這句,更是如重石把季秋的頭砸到更低。
果然,小慧的塔羅精準無誤。今天的運勢是惡魔死神月亮……就算她把自行車騎成閃光,也還是自投羅網。
恨恨地抬頭看著在旁邊與導演談笑風生的金發美青年。可惡。那邊的光彩,更映照得她這裏的晦暗啊。
二十四個龍套更是將她團團包圍。
“新來的?你怎麼認識路易呀。”
“路易?”這誰啊。起這麼三俗的名字。
“就是千佳呀,你連他的藝名叫路易都不知道?”
“哦。真不敢相信。路易是現在最紅的廣告模特。”
她很久沒看過電視了。
“我就是為了能和路易共演才來的。不然就算是海梅斯的作品,這種小龍套,我也不想來呢。”
女孩子們七嘴八舌。
“而且,那個導演大腦好像有問題。”
“沒、沒錯!”
隻在這一點上,季秋終於和她們找到了共同話題。
拍攝地在紀翔大廈B1層溫水遊泳池區。
全身營養高度集中在麵部,從而大腦皮層達到人類難以理解地步的導演本尊,與攝影師、剪輯師、布景師、時而竊竊私語、時而高聲喧嘩。滿水池的鶯鶯燕燕,有的在抱怨空調不夠,有的在喝斥化妝師不周全,更多的則極盡向金發男主角靠攏。
遠遠縮在一邊,言季秋用向工作人員借來的計算器盤算她的本月支出,一邊由時不時被那邊的歡聲笑語影響,繼而抬頭一瞪。
那個坐在女人們當中的青年,真看不出昨天才受過襲擊。不知道該用沒心沒肺來形容,還是讚美他心胸寬廣呢。
注意到季秋的視線,那邊的青年也向這裏眨了眨單眼。
季秋一陣惡寒,趕緊躲入拍攝劇組借來的員工更衣間。
“你對這裏很熟悉嘛。”
幾乎下一分鍾,就被隨後趕來的男子用手肘撐住了門。
“我上一份工作,正是在酒店。”季秋簡短回應,假裝看著手上抄來的書。
“昨天我就覺得,小秋對我還真是冷淡呢。”厚著麵皮擠進門來的男子,無視頭頂女更衣室的名牌,徑自笑眯眯地瞧著躲無可躲的女人。
這家夥,還把她當成過去的傻丫頭嗎?季秋莫名惱怒。
“哼。少爺不是忙得很嗎?”
“你說外麵那群人?”柳千佳微微一怔,馬上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雖然沒說什麼,但那眼神中包裹著的可惡含意,卻讓季秋惱羞成怒。
“我和你可沒什麼關係。沒事請不要纏著我。對了,對了,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季秋陰陽怪氣,“發言之前呢。也總該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怎麼敢用那種理所當然就像朋友似的態度,和我說話?不懂眼色的人,我可是非常討厭的。”
“是嗎?”下一秒,端正秀美的麵孔在眼前放大,“我不知道小秋是這麼會記恨的人。”密實的金色睫毛下麵、輕輕眯攏的狹長眼眸在如此近距離處,仿佛會被他所看穿。故意諷刺他的語言,是否泄露了自己對他的思念?季秋一瞬間悔恨地咬住嘴唇。每次麵對這個人,都有種贏不了的預感。
“季秋,我有事要問你。”
金發的青年,未能察覺她心中的動搖,隻是收起臉上的戲謔,以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態向她望來。
“昨晚,你看到了向我開槍的那個人的臉嗎……”
還以為他想說什麼,結果真的不是絮舊。心中湧上失望的氣泡,季秋奮力推開了他,“我才不會為了你這種人,而去刻意記住無關者的臉!”
金色的睫毛在眼前忽閃著,那個一瞬間浮起些許悲傷的表情,一定是她看錯了。不然、就是這個人的演技。
“我都不知道你跑去當模特。哼。反正你從小就最會演戲了。表演出不同的自己,一定是你最擅長的吧。”季秋尖銳地說著,一邊推開門。
工作人員正巧在對麵四處梭巡,看到她鬆了口氣,“言小姐,這邊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季秋愕然轉頭。下一秒,視線所及的人,更是讓她的下巴,再次掉落。
忙著搭設布景的一片忙亂裏,那個男人高大且突兀地站立。白色襯衫前三顆紐扣都沒有係好,黑色西裝經過一晚揉搓變得皺巴巴的,向後梳的頭發不知何時往前掉下來三分之二。原本深具男人味的額頭和眉骨因此全被遮蓋了起來。
“阿、阿喜?”
季秋擰眉斥責:“你跑到這裏幹什麼?”
男人不安地環視周邊。半晌,才怯怯從背後拎一個厚重的花布手提袋,“小慧叫我送來的。”
“哦。對了!”她從昨晚決定開源節流,每天的午餐由小慧手工完成。
但是小慧到底在想什麼啊?打電話告訴她行程變更的後果,竟是讓這個失憶者給她來送飯。
“無知真是件可怕的事啊。劇組會提供免費便當!不……這不是重點。”季秋克製住情緒,“重點是,你怎麼來的。你自己認識回去的路嗎?”
“我我我看了地圖……”阿喜可憐巴巴地表達。他的理性思維世界正處於一片混沌。但不知是否值得慶幸,他的智商還屬於正常,“我沒有事。小慧經過智商測試後才讓我出門的。”
“是嗎……”季秋懷疑地盯著他看,“告訴我你的名字。”
“阿喜。”
“哦。誰告訴你的。”
“你啊。”
“其實你不叫阿喜。”
“呃?”
“你叫雙兒。”
“呃?”
“告訴我你的名字。”
“雙兒。”
低頭,沉默的伸手,在男人肩膀拍了拍。季秋垂頭九十度,語調沉痛:“阿喜。相信我。你現在很不正常。”
雖然這個不正常並非由她造成,但作為一個目睹過此男人正常時優雅溫柔成熟貌的女子,委實感到了痛心。
伸手點向角落。
“你給我乖乖坐在那兒。等我賺完這一萬元。再會見了皮爾他親爹。就帶你去醫院。”
於是乎,高大男子頭發零亂,默默抱著小花布袋,雙腿並攏,坐在了角落的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