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打算怎麼解決呢?”阿喜皺眉。
慢慢抬臉、嘴角抽搐的少女已近錯亂,一邊緊抓住他的手,一邊篤定:“阿喜!你也該聽說過‘短期金融借貸’這個單詞吧。”
“惡意之神?”手上的香煙因動作中途停頓而險些掉落,不著痕跡地把它撈到手中,吳越微歪著頭,以掩飾心中的驚愕。他早就直覺柳千佳這條線後會扯出犯罪團夥的線索才緊跟不放,但沒想到能因此摸到這條線。
惡意之神:隻是一個代碼。它是奪走了數以千計人們性命的惡劣遊戲。在賭徒中口口相傳。可即便是最窮凶極惡的賭鬼,也會對它心生畏懼。因雖有龐大利益的誘惑,但參加過這個遊戲的人,卻全部人間蒸發。有人說他們贏了大票的錢,因此隱姓埋名過好日子去了,也有人說那是玩命的遊戲,參加者大多無法活著走出傳說中的競技場。
它具體存在於何處,進行的是怎樣的賭局,由什麼人組辦,一切都是謎。
警方雖也進行過這方麵的調查,但總是在中途就會斷掉線索。像會自動篩選出合適參加者而主動出現的他們,每一次都無誤地排除掉了扮裝的臥底。也有說法是警界高層有人在泄露機密,以至於派出的人員無法完成任務。
“你怎麼會和這件事扯上關係。”吳越佯作平靜,眼眸掃視著萬裏。
“警察先生這麼優秀,身邊一定會有人因此恨你。”青年笑著,有意無意的視線掃過身後的小警察,嚇得對方一抖,“我我我才不恨吳警官咧。”
“人就是這樣的。對那些優於自己的人,會嫉妒,想去排擠。”像他明明是在命令下為組織做事,結果繼任者卻覺得他實在太礙眼了,結果派他去參加那場有去無回的遊戲。
“像那個恐怖的遊戲,不是屬於為了一攫千金的賭鬼們的。它從來都是神的遊戲。惡意之神的遊戲。”根本回不去的……也不可能賺到錢。是高高在上的有錢人,利用窮人與渣子的血肉,建築起的、比羅馬角鬥場更恐怖的島嶼。真正進行押注的,是看台後的莊家們。
“我所在的組織,也參加了今次的賭局。然後,他們讓我以‘支援者’的身份,加入那個暗黑的競技。”
“對自己人也不會手下留情?”
“是為了搞死我吧。”青年滿不在乎地說著,“組織的繼任者看我不順眼很久了。”
“因為參加了可能會死,所以在那之前,想結束過往的糾葛?”吳越叼著煙坐在桌麵上,他已經漸漸理清了事情的全貌。同時,一個大膽的念頭也正在他腦海內騰升。既然以往每次對於惡意之神進行調察都會遭遇阻撓。幹脆以完全不經由警方這條線的方式挺進。
“我要你。”因站起身而變得居高臨下仰望的男子,注視著抬頭的青年,“帶我去參加‘神的惡意’。”
“說起來,短期金融信貸,不過就是高利貸。”穿著白色西裝的茶發男子挑著細眉,裝模作樣地抱臂環肩。
“像你這樣的小小姐,我不推薦你申請。”
“今時今日泡沫經濟危逼一切,保險局銀行甚至陰宅銷售點都在不惜一切手段拉客。一介私人信貸公司,卻有為我們客戶著想的體恤……”捏著小花手帕,穿著泡泡袖連衣膝上裙,梳著馬尾的小慧,完全被感動了。
滿頭黑線坐在其後的高個花衣男——阿喜,皺眉打量這間簡陋的大廈內租用房,積灰的百葉,破洞的椅子,不透光窗簾後疑似已死的蟑螂。這一切都令他感到微妙的坐立難安。
“小慧。”他不得不試圖阻止,“我有種錯覺,這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不是錯覺。”小慧回頭,“有視覺的人都知道。”她揮動雙手,“但是我們沒有退路了。一天之內弄到大筆錢的方法,隻有高利貸。”
“是這樣嗎?我怎麼依稀覺得有其他辦法?”
“哦?說來聽聽。”
“雖然我忘了那個單詞。但是我記得有種東西可以賺錢。它會浮動,變化。一開始金額不大,但莫名其妙就越滾越大。大部分人為它哭泣。但小部分人從中受益。每當它金額變化的時候,大家就會心髒緊繃。你聽得懂我的形容嗎?”
“聽得懂。”小慧與茶發細眉男對看一眼點了點頭,“果然還是高利貸。”
“這樣不行的。老大!”走廊內,新進菜鳥刑警戰戰兢兢阻攔腳步匆匆的吳越,“萬一犯人在中途逃走怎麼辦?”
“用不自然的方式接近‘惡意之神’那幫人,每次都失敗了!但是這次跟著預定人員他去的話,就可以合理進駐。也許這是唯一能讓我們摸清那幫人底細的機會!我不可能放過。”
“可是老大,這樣一來你很危險啊。”
“他不是一般參賽者,而是組織的中層人員。我扮作他的隨從後自由行動權較大。危險不可避免,但這次機會已將危險降至最低。”
“你每次都是這樣,像那件案子並不歸我們管的。像這種審案中牽扯出的其他案情,我們隻要做到移交就可以!”
“喂。”嬌小的女警從某一扇門內探頭而出,一手還拿著話筒,“你們別再吵了。犯人涉出申請已經被駁回了。”
“什麼?”吳越震怒回頭,雙手啪然拍上門扇,被攏在其內的嬌小女警不甘示弱地抬頭瞪眼,“和我吼也沒有用!上頭說了,代號噬血修羅的柳萬裏,是A級國際罪犯。要我們準備移交!”
“移交?”
“英國方麵要求移交,他和那邊的美術館爆炸案有關。”
“憑什麼?他在我們這裏也罪行累累。”
“是嗎?但是根據現有資料,他隻是和柳千佳係列受襲案有關,除了第一起少年獵殺事件有明顯受害者,後麵根本沒有人在追溯這個案件。”
“如果受害者柳千佳對此抗議呢。”
“事實上如果他像你說的早就知道罪犯是誰,那麼他還有包庇的嫌疑呢。你認為他會抗議嗎?總之,你根本不可能帶柳萬裏出去。”
吳越大受打擊。一時講不出話。“惡意之神”的操作者卑劣至極,專挑走投無路之人下手。劣跡斑斑。但因犯罪地點是在國外,失蹤人員又往往是亡命之徒,幾次試圖查找失手後,上麵對這個案子一直模糊處理,難得有機會得入其中查找線索,他沒辦法就此收手。
“嗒嗒。”
旁邊響起玻璃敲擊之聲。吳越下意識抬頭,隔著玻璃窗有人在對麵正笑著揮手。警員探頭扭開門鎖。
“老大。有人找。”
“柳千佳?”吳越不覺擰眉,“你手上的傷昨天才各縫了五針。不好好待著,跑到這兒幹什麼。”
“你讓我看一下萬裏。我還有話和他說。”
無奈地拍了下手上的文件,吳越正欲轉身,“他目前不能探試。”忽然頓口,他再度轉回來,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柳千佳。
半晌,他忽然收起不耐煩,伸臂攬過千佳的肩,“柳先生。來,我們去這裏談。”
“這裏?這不是寫著‘會議室’嗎?我是來看萬裏的。”
“哦。那你算被害者還是親屬。相信我,和我談談對你沒有壞處。”
“相信他?那隻狡猾的狐狸!”言季秋雙指握得嘎嘎響。她隻是一眼沒有看住,竟然發生這種事。啊啊千佳果然還是少爺。而所謂少爺這種生物說穿了就是冤大頭!
站在“狡猾狐狸”家中的大陽台上,言季秋看著一臉平靜狀的柳千佳。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他答應了那家夥什麼啊?
“他是想讓你去送死!”
“沒這麼誇張啦。冷靜點。季秋。我是想要心平氣和地跟你談談。畢竟我就要冒充萬裏陪吳警官一起出發了。在那之前,我……”他至少想要好好與季秋道別。
“放心吧。”鼻孔在眼前翕動的女性抱臂端肩,高姿勢伸食指俯瞰,“用不著急著道別。因為我根本就不會讓你去!”
“吳越先生也是沒辦法啊。他本來是想要請上麵開通,讓萬裏暫時出來的。但是似乎被駁回了。正巧有我這個孿生哥哥在。所以……”
“所以就利用你去送死?”
“口口聲聲地說什麼送死真是難聽呀。”
“事情不就是這麼回事嘛。說穿了,柳萬裏不是因為被命令參加這個,擔心有去無回,才會想在那之前殺掉你嗎?你還敢說那不危險?連生活在罪犯當中的他都覺得那是有去無回。更遑論你這個傻瓜少爺了!”
“這些不是警方機密嗎?吳越先生幹嗎連這些也告訴你啊。”
“別傻了!我住在他書房裏啊。如果他敢不對我說明白就哄走你,我就把他的電腦硬盤格式為零!”
“你竟然要挾警方?!”
“是他想利用良民!”
“你還不懂嗎?我去的話。可以幫萬裏立功贖罪。”
“所以說你是傻瓜啊。那一聽就是騙你的。真不懂你活到現在,怎麼會相信這種話。就算你們一切順利,積高的也隻有那狐狸的功績呀。現在我總算知道他怎麼可以住在這種大房子裏了。因為他實在是卑鄙!卑鄙!”
“反正不管你怎麼說這件事都已經決定了。”金發青年鐵齒鏗鏘。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狀況嗎?”言季秋氣到笑了。對麵的青年兩手上還纏著紗布呢。去那種黑社會聚集的地下世界,還要冒充他人,真不知他哪來的這種自信。
大概是女孩子表現得急切溢於言表,一瞬間柳千佳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但馬上轉移了視線,他改口道:“我有我的想法。”
“你……”季秋狐疑蹙眉。陽台上涼風習習,男子的金發遮掩了眉眼,但是季秋熟悉這個表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怎麼會呢。”他馬上在對麵轉過頭來,端手撐頜。露出的笑容漂亮高雅,卻又距離浮溢。
季秋莫名地感覺到了挫敗。從以前到現在,除非這個男人他願意,否則自己就是無法搞清他的腦袋裏麵裝了些什麼。
“總之,”她隻能不甘到氣惱地任性命令,“我就是不許你去。”
沉默了半晌,站在對麵的人涼涼地說了聲:“可是你,又算是什麼呢?”
不可置信地抬眼,麵前的人早已轉身,隻留下背影。就算明知這樣的話是為了故意刺傷自己,季秋還是會感到受傷。
青年也在轉身後麵現懊喪。本來,他是想要溫柔地與她道別的。可以的話,也想要對她道歉與道謝。可這個女孩子她熱情倔強又聰敏,他怕被她看透,就不得不豎起利刺用以隱藏。
言季秋覺得自己不值。她還以為,解除了之前的誤會後,她和千佳就會變成像以前那樣。但是她險些忘了,她和千佳都長大了。誰也變不回過去的自己。孩提時期的曖昧根基或許就隻是有些許酸甜的回憶。現在的她,既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他的戀人。沒有資格管他。他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可是、可是——就算這樣拚命說服自己不要管。季秋的眼底還是因情急溢出了水花。那個離開的背影太過孤寂。就好像他和全世界都沒有關係。對。自己不被承認是朋友,也不被承認是戀人。但是那個人也不打算把這樣的稱號給予任何一個人。他就隻是孤單一人。連與老家也斷絕關係。從以前開始是害怕連累別人,那麼以後也要繼續一個人走下去當作懲罰嗎?
這一點令季秋怎樣也無法忍受。
“嘟嘟。”
手機信號不合時宜地響起。季秋抽噎著隨便抓過,一邊抹臉,一邊按下通訊鍵。
“喂?”
“言小姐。我之前錯怪你了。”電話彼岸傳出熱情洋溢的聲音,“我是接待處老劉啊。”
“老劉?”心底有涼意冒出。完了。季秋險些忘了自己公司的爛賬!
“都是那些爛賬公司的錯。那種事太多了,和詐欺一樣。唉。你們這回結賬是晚了些,所以我就把你們也當成……真是江湖病啊。”電話那邊不斷堆笑,“還好你們終於結清了!我也算在工廠揚眉吐氣!我老劉介紹的人,沒錯!言小姐啊,我們以後還可以繼續合作!”
“等等。”季秋把話筒靠近,結結巴巴,“你說,我們公司,結賬啦?”
“對啊。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哎呀。你們公司真是財大氣粗啊。付賬都不需要你過目啊。真是有實力。有實力!後生可畏。”
季秋嘴張得老大,“付、付賬的,是不是叫顯冬海?”難道冬海回來了?
“不是啊。是你們公司的荀小慧。”
太好了!季秋寬海帶流淚握拳。那麼答案隻有一個:阿喜他恢複記憶了!
“季秋,我們倆來向你道別了。”
門刷地開了,站在門口戰戰兢兢的少女,穿著白色長裙。身後高個背頭男子,表情困惑,懷抱橘子紙袋。
“小慧!恭喜你!”季秋含淚奔去拉住手,“阿喜他恢複記憶了對不對?你們倆在我沒看見的地方發生了感情,現在要去結婚了是吧!準假!當然準!還有阿喜,告訴我你的真名吧!”
背頭男一臉繼續困惑,“可你說過我除了阿喜這名字,就隻剩雙兒了。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被叫成阿喜。”
“我怎麼可能和他發生感情。”白衣少女伸出五指伸用力推開背頭男的臉,把他推得一個踉蹌,“我將來是要嫁金龜婿的!”
好像有點不對。
季秋凝固表情,表情怪怪地盯著阿喜。
“他沒有恢複記憶?”
“沒有啊。”
“那錢是怎麼來的?錢是誰付的?你從哪弄的錢?難道你真的認識了金龜婿?”
“現實點。季秋。”小慧歎氣攤手,“真實的人生哪有金龜婿呀。就算口口生生要嫁金龜的我也隻是把那當成一種人生追求。還款的事,其實我是拜托了短期金融信貸……”
“就是高利貸。”阿喜簡潔總結。
五體投地。言季秋用失意體前屈的姿勢已經無法訴說她此刻的心情。
“別擔心。這事沒進行。”阿喜眼含安撫。
刷——季秋的頭抬了起來。
“你絕對想象不到。”小慧激動道,“信貸公司的高先生是個大好人!他幫我分析了高利貸的壞處。說像我這麼可愛的少女不該背負著還款的人生。”
“太好了小慧……”
“所以我就聽他的話。參加了可以一攫千金的賭局!”
啪——正往起爬到一半的季秋又趴下了。
“然後他就把錢借給我去還款了!他說隻要參加那個賭局的人,全可以拿到事先安撫基金。”小慧甜笑,滿臉春光。
“你你你……”季秋四肢著地,後背不斷顫抖,“你沒想到為什麼會有事先安撫基金嗎?那、那、那筆錢根本就是……”
“別擔心。我不會犯法的。”小慧雙手交錯支在臉旁,眼線彎彎的公布,“因為賭局將在國外舉辦。”
“這是他給我們的邀請函。”阿喜蹲下,用從懷裏掏出的請柬戳戳季秋還在不斷痙攣的背。
幾乎是用抓的奪過來,季秋隻能出氣不能喘氣地用力攤開。周邊描繪著黑色薔薇的請柬上,一行金色凸體燙花字浮顯眼簾:惡意之神,永遠恭候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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