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秩序井然的遊行隊伍出現了一陣騷亂:十八名僅掛著一絲布條的近乎裸體女人,強行衝進隊伍當中。
她們絲毫不在意眾人的眼光,旁若無人地振臂高呼著口號:“打倒列強、打倒軍閥、中國婦女解放萬歲!”領頭的女人,容色豔麗、身姿妖嬈,雪白豐腴的肌膚似乎要掙破單薄的內衣褲,若隱若現,顯得尤其引人注目。
她——正是武漢大名鼎鼎的當紅妓女金雅玉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快看,沒穿什麼衣服哎。”
“這、這、這太丟人了。”
……
議論聲、嘲笑聲、叫嚷聲、起哄聲不絕於耳,圍觀的人們推搡著、擁擠著,場麵立即失控。
原來,北伐以後,深受壓迫的婦女要求解放的運動在全國一浪接一浪地掀起,很多女性,自發自覺地表現出強烈的參加革命的願望,其中包括那些在倚樓賣笑、強作歡顏的歡場女子,她們,也要求革命!
這十八名女子先是決定報考武漢中央軍校女生隊。但由於身份尷尬,未被正統嚴肅的軍校所錄取。
於是這些女子就鼓足勇氣,想結伴參加婦女幹部培訓班,結果同樣被轟出了門。
正當她們彷徨失望之際,一個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兒黃震龍乘機欺騙她們,說什麼裸體遊行是才勇敢、最徹底的革命方式。
於是,苦於“革命”無門的她們猶如找到了捷徑,毫不猶豫、奮不顧身地脫下旗袍,相互約定好,專門挑選了這麼一個隆重的節日,幾乎光著屁股就來展示她們的決心和勇氣。因為在她們看來,這才是最最革命的方式。
正在現場的黃慕蘭,親眼目睹這一出鬧劇的發生、發展,但她沒有讓它繼續演繹下去,而是在大腦裏快速冷靜地進行了分析:“這些妓女恐怕是被誆騙來的,如果強行把她們拖走,可能會有人利用這件事來造謠中傷,因為她們畢竟打著革命的旗號;可如果聽之任之,原本嚴肅的遊行就變了味道,成了一出鬧劇。”
情況不容她多想,她迅速召集現場工作人員維持秩序,同時教他們中的一部分脫下自己的外衣,貼近這些女子身邊,將她們巧妙地隔離一邊。
看著眼前這位與自己年紀相仿卻容貌出眾、氣質清新的年青女子,金雅玉的杏眼裏掠過一絲妒忌和警惕。
她想找到剛才還慫恿她們大聲喊口號的黃震龍,可現下哪兒還能看到他的身影?
估計一看這些妓女們被圍攏一處,害怕禍及自己,早溜之大吉了。
找不到那個真正的幕後指使者,金雅玉的心裏也開始慌亂起來,但事情已然鬧到這個地步,為了麵子,也得硬撐著。
於是她壯起膽子,質問道:“你是啥人?想幹什麼?”
“我姓黃,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慕蘭仍是麵容沉靜。
“幹嘛不讓我們革命?你有什麼權利呀?”金雅玉咄咄逼人地瞪視著慕蘭,然後又開始煽動她那一幫子同夥,“大家說,是吧?”
“就是,憑什麼呀!”
“我們要革命!”
“革命沒錯!”
“對啊,對啊…”
那些妓女們因為想參加革命,行動受阻,開始七嘴八舌地亂嚷起來。
“大家請安靜,”,黃慕蘭不慌不忙,黑色的眸子裏流淌著真誠的笑意,卻又不失威嚴。
她抬手示意正嘰嘰喳喳、議論紛紛的妓女們保持安靜,“姐妹們”,這一句稱呼讓妓女們既感到新鮮,又深受感動。
平時過慣了倚樓賣笑的日子,早就被欺侮、被蹂躪慣了,她們的神經也被艱難的生活磨練得得麻木不堪。
除了嘲笑、叱罵、白眼和唾棄,誰真正平等地拿她們當過人?
而眼前這位女部長,卻親切地把她們當姐妹,這怎麼能不讓她們心裏為之一震?
慕蘭看到局麵已趨於緩和,繼續耐心地說道:“革命當然沒有錯,可是你們並不知道真正的革命代表著什麼,它絕對不是簡單地脫光衣服參加遊行這麼簡單。如果真想為了爭取自由和解放而鬥爭,那麼可以和咱們漢口當地婦女部聯係,我們也會有專人來接待。現在雖說到了春天,可天還寒、風還冷,姐妹們可不要著涼了。金小姐,你作為大家的帶頭人,認為我說的對不對呢?”
潤物細無聲,幾句入情入理的話,說服了帶頭的金雅玉。慕蘭趁機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輕輕披在她身上,將她和姐妹們帶離了會場。
一場鬧劇被成功化解,至此慕蘭性格中的處亂不驚、冷靜機智得到了充分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