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手心的希望(1 / 3)

餘海是他的軟肋,

也是他的鎧甲。

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為什麼昨天竟沒有一個人察覺到這人的變態之處?

迷藥的勁兒正上頭,葉之舟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看著陳新凱的身影一點點靠近,與昨天跟蹤自己的黑影漸漸重合起來……

那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有落雨的趨勢,小區裏散步的人不多。

葉之舟站在兩棟樓的通道處,熄滅了最後一支煙,準備回家去。

“哢嚓。”類似快門的聲音,短促卻清晰。

盡管隨後就被一樓開著窗的那戶人家傳出的電視聲音淹沒,但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路燈的光在濃黑的夜幕裏顯得有些稀薄,葉之舟四下看了看,沒發現任何蹊蹺。

可方才明明聽得真切,不可能錯的,他滿心困惑,朝著發出快門聲的方向繼續查探。

拂開花壇裏恣意生長的植物枝丫,石台上有個喝掉一多半的紅酒瓶和一隻酒杯。

葉之舟走近,拿起酒杯,杯子底部的酒漬尚且未幹……

他在腦海中飛快地拚湊這些信息,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瞬間渾身冒起冷汗,拎起酒瓶猛地轉身——

“怎麼是你啊!”

葉之舟長舒了口氣,緩了一緩,才慢慢蹲下身,囫圇摸了一把黑色的腦袋。身形幼小的流浪貓一點都不怕生,借著他手掌的力打了個滾,又在賣乖求投喂。

他摸了一下身上的包,略帶歉意地說:“今天沒有吃的給你了,小可憐。”

小貓不動,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

“不過……”葉之舟用餘光掃到了樹叢後隱隱露出來的一截黑影,“鑒於你剛剛嚇唬我的行徑,餓你一頓也是應該的。”

見他半晌拿不出食物,小貓沒趣地抖抖身子竄走了。

葉之舟狀似無意地伸了個懶腰,目送小家夥離開,這才邁腿朝身後那棟樓走去。

自從大學因創立懸疑電台積攢了一定人氣後,葉之舟遇到過不少狂熱的追隨者。

但是這一回,葉之舟覺得不一樣。

不是那種看到他就想合影或者要簽名的粉絲,而是已經往公司連續送了兩周鮮花,每次隻留下“開心”兩個字的,看似不求任何“回報”,連名字都不留的追隨者。

起初葉之舟沒有太在意,可後來發現這個匿名者對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作息都了如指掌,他會在他熄燈之後發一句晚安,會在他聽歌時發私信推薦自己的歌單。

就是這個人,讓他渾身不自在……

經過在公司被送花、在家裏被監視關心後,如今葉之舟還遭遇了跟蹤和偷拍,他的生活仿佛被入侵了,這個追隨者簡直是無孔不入。

若這一切是巧合……不,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巧合。

葉之舟留神了幾天,把懷疑的對象鎖定在了自己的鄰居陳新凱身上。

他跟陳新凱打過幾次照麵,唯一一次說話是對方認出了他的“聲音”,詢問他是否是“幽聆”電台的主播。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陳新凱很是開心,自稱非常喜歡聽他的節目,是他的忠實粉絲。

那時候葉之舟其實是有些詫異的,他估摸著陳新凱比自己大不少,按說不是電台的目標聽眾,而且梳著油頭、打扮精致的陳新凱,怎麼看也不像是狂熱追星族。

他漸漸記住了這個總是單反不離手、時間非常自由的鄰居。

葉之舟一路走到單元門口,明顯感覺那人還跟著自己。

大堂的燈光照得大理石地麵和白瓷落地花瓶很是富麗堂皇,這個小區好就好在物業管理不錯,外人很難隨意出入,這也是葉之舟懷疑跟蹤自己的人是鄰居的重要理由。

他放慢了腳步,通過電梯口的鏡子望向身後。

微風吹過,樹葉輕晃,一切如常。

他按下電梯,沒再繼續等待。

電梯到了十九樓,這是一梯三戶的戶型,他一個大男人,又是跟哥哥葉之橋同住,倒不擔心對方會做什麼。

隻是想到如果真的有人在跟蹤自己,萬一因此誤傷到女友陳安安呢。

陳安安在“幽聆”可是出了名的膽子小,學生時代為了追自己,硬著頭皮跟大家一起看懸疑電影,結果連夜噩夢。

想到這兒,葉之舟覺得不能耽擱,如果這位鄰居真的有如此不良的癖好,早點查清楚對大家都好。

他留了個門,靠在自家玄關的鞋櫃上,等著電梯開門,他篤定那個拿著單反的鄰居會出現。

“餘洋啊,帶你哥進來吧。”

居委會的辦公室裏傳來喊聲,餘洋從外廳的凳子上起身,順便拉起身旁的餘海。

“哥,走了。”

兩人走進裏間,把已經填寫好的表格交上去。

“都寫好了哈?”居委會阿姨扶著眼鏡框,“雖然你們的情況我都很了解,但還是得填一遍,工作流程。”

“明白,阿姨,您費心了。”

“最近來了個誌願者小姑娘,伶俐的喲,我省心著呢!”

“是嗎?”餘洋心不在焉,“那您多使喚使喚,給年輕人向您學習的機會。”

“你這小嘴真甜!人那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家裏也是金貴地養著呢,我哪敢多使喚!”

命真好,餘洋在心裏感歎。

“行了,快回去忙你的吧!”阿姨看他還沒打算走,“把你哥留在這兒就行,還有啥不放心的?”

“絕對放心!”餘洋露出笑臉,“哥,我晚上過來接你!書包裏有數學卷子和文具,手上的定位手環無論如何都不能摘掉,知道了嗎?”

餘海不搭腔,不過不要緊,反正這話餘洋是說給居委會阿姨聽的。

走出辦公室,餘洋手剛插進褲兜,手機就像是有感應一樣振動起來,是葉伯打來的。

“小洋啊,不在家?”葉伯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急,“上回我托人給你聯係的那位編輯回話了,讓你發一個詳細的內容給人家,他留了個郵箱地址,我抄下來了,你回來我拿給你啊!”

大廳裏有一麵落地的儀容鏡,鏡子裏,餘洋的頭發有些淩亂,他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捋了捋,卻沒壓下來一小撮呆毛:“我在社區的醫護站,之前給的那一份大綱不成嗎?”

葉伯也不太清楚,隻說對方希望下午就能看到更詳細的內容,總之是好事,沒讓他的稿件石沉大海。

經不住老人家的叨念,餘洋加快腳步往回走。

以往也有著急交稿的時候,餘洋都會繞過醫護站正門,從背巷翻牆抄近路回家。他身高腿長,稍微跑兩步,再借助牆根壘著的幾包沙袋,一躍就能翻過去,能節省十幾分鍾的路。

正是槐花飄落的季節,隨著男生腳下帶起的風,地上的花瓣揚起又打著卷兒落下,餘洋雙手在牆頭一撐,動作利索地跨坐在了牆上。

小時候覺得這堵牆特別高,如今卻能輕鬆越過,將人行道的景色盡收眼底,真是奇妙。

餘洋心情不錯,一低頭,正巧撞上一雙好奇的大眼睛。

是個路過的女孩。

一襲淺紫色連衣裙,長卷發,濃烈的紅唇看起來跟年齡有些違和。

怎麼說呢,身形、外表該是那種人群裏能被人一眼看到的漂亮女生,但餘洋卻沒提起多看一眼的興致。

他波瀾不驚地移開視線,做了一個“讓開點”的手勢,輕鬆地跳了下來。

“還有這種操作?”女孩小聲低語,偷偷看了眼他的腿,又望向牆上,似乎在判斷自己能否完成這個動作。

餘洋並沒有跟她搭話的意思,腦海裏已經在飛快補充大綱的細節了,可剛轉過頭去準備離開,背後就傳來背包拉鏈的聲音。

他忍不住回看,女孩正跳起來把包扔過牆頭。

她雙手叉著腰,仰頭望向牆壁,四下找可以借力的點。耳朵上那一串垂到鎖骨的耳飾,此刻在陽光下搖曳生姿,熠熠生輝。

餘洋順著她的視線,將目光落在牆邊那棵老槐樹上。

“你要翻過去?”餘洋開口問出自己的猜測。

女孩聞言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餘洋這才看清楚了那精致靈動的五官,抿著嘴勢在必行的樣子還有一點可愛。

餘洋將原本要邁開的步子挪回來,合理地幫她分析:“以你的身高,比較有難度。”

“你說我矮?”女孩噘嘴。

餘洋不小心笑出聲:“我隻是作為‘過來人’,給你點意見,再說……你矮不矮,這不是事實嘛!”

女孩朝他“哼”了一聲,為了證明自己,不再搭理餘洋,爬上了第一節樹杈。

那棵洋槐的確是很好的助力,餘洋小時候也會借力爬上去,隻是現在不需要了。他看著女孩,雖然動作有點笨拙,但還算順利,知道該踩哪一步。

牆那邊有壘好的沙袋,餘洋倒不擔心她下不去,她顯然也是有這層考量,才敢學他翻牆。

聰明的女孩。餘洋在心裏讚了一句。

隻是……

“喂……”她還是弱弱地開了口,聲音聽上去有點心虛,“幫我一下。”

餘洋側眼,她的裙擺被樹枝掛住了,可是顯然,自己現在更不方便走過去幫忙了。

“你確定要我過去幫忙?”他戲謔地問,身體一動不動。

女孩低頭為難地看了一眼,立馬懂了他的意思,可是卻不敢鬆開抓著樹幹的手去拯救自己的裙擺。

“你左下方的樹枝掛住裙子了,”餘洋忍俊不禁,露出兩顆小虎牙,雙手抱胸站在原地指導,“所以你退回來一下就行了。”

女孩聽話地向後撤了兩步,輕輕抬腿,被掛住的裙子就落了下來,她鬆了口氣,可卻沒有從樹上下來的意思。

“喂,你還要爬?”餘洋忍不住開口,“你還是從正門走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