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eP�聽說人在無助的時候,
會把自己的遭遇都歸結為命數。
那他的命數是什麼呢?
是一個天大的玩笑嗎?
“不可能的,哥……我殺了他,我逃不掉的。”葉之舟雙手交握,像小時候闖了禍祈求哥哥的原諒一樣,卻因太過恐懼止不住地顫抖,看得葉之橋很是心疼。
“按我說的做。”他強自鎮定。
葉之舟投去疑惑的眼神。
“你有被迫害妄想症,”葉之橋的鏡片裏反著射燈的光,整個人理智、冷靜,還有些狠戾,“這是陳新凱在警察麵前一口咬定的,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即使你被抓到,隻要能夠證明你是在犯病期間殺人,那你就不會被重判。”
葉之舟從沒見過哥哥這麼堅毅的樣子,仿佛在說一件真實的事情。
他在哥哥的安慰下找回一點思路:“你是說……把我的罪行歸於得病?”
“不,你沒有罪,錯的是他們。”葉之橋站起來,已經恢複成了以往手術室裏那個高冷的外科大夫,“你的疾病證明,我可以作假。現在,我們去毀了你的殺人證據。”
葉之橋先是清理了散落地上的玻璃碴,又擦去了水果刀上的血跡和指紋。
葉之舟不敢打擾哥哥,貼著牆根坐得筆直:“哥,既然……要以精神病脫罪,你還收拾這些幹什麼?隻要說我……誤殺他的時候正在犯病就可以了啊……”
“那是最後萬不得已的辦法,”葉之橋站在開放式廚房的水槽邊,頭也沒抬,“在這之前,我需要分屍然後把現場處理幹淨,盡量不要讓警方懷疑到你我身上。”
葉之舟沒有聽懂,他朝哥哥走了兩步,覺得他說起這些話的語氣有些陌生:“什麼意思?”
“聽我說……一會兒我會回家拿行李箱過來,把陳新凱的屍體運走,我走之後,你要非常冷靜地繼續清理現場,不放過任何有打鬥痕跡的地方,明白了嗎?”
葉之舟搖頭,卻發現哥哥根本沒有看自己,急忙道:“不明白,樓道裏有監控!我們來過陳新凱家是事實!”
“你是來喝酒的,而我來找你們之後,告訴你我要去度假,所以回家拿了行李箱,又來告別。”
葉之橋瞥了一眼屍體,繼續冷靜地講述著他勾勒好的故事版本:“然後你們繼續喝酒,直到晚上,也就是你完全把房間收拾幹淨之後,你才離開。至於後來陳新凱是失蹤還是死亡,你不知情。”
葉之舟順著哥哥的思路想了想,神經依然緊繃:“這不行……說不過去……”
“沒有證據,沒有屍體,就過得去,”他洗完了刀,把它歸於原位,“別浪費時間了,快去!”
出事之後,葉之舟就沒了主意,此刻也隻能順從哥哥的指揮,嘴裏卻還念叨著:“監控怎麼辦?陳新凱再也沒有出現過,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在家裏?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就是我啊!”
葉之橋脫掉沾了血的西裝外套,鬆開領帶和襯衣最上方的兩顆扣子,做出放鬆的樣子:“監控需要壞掉一兩個小時,你隨便選一個電器製造短路,不難吧?之前你在家裏用調音設備出過一次狀況,那時候連帶著樓道也停電了,說明走的是一條線。還有,你記著,必要的指紋和痕跡是要有的,清理得太幹淨反而有問題。”
他說完,已經走到大門口,準備回家拿行李箱了。
“哥……”葉之舟看到他後頸的汗幾乎浸濕了衣領,“我……”
胸口像有一塊無形的巨石壓著,讓他說不出道歉的話: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對不起讓你的人生有了汙點……
“幹活兒吧,沒時間了。”葉之橋沒回頭。
極度的恐懼和負罪感充斥著葉之舟的大腦,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炸開了,沒有辦法再繼續思考以後怎麼辦,隻能機械地重複著清理的工作。
等葉之橋按照計劃拿著行李箱來時,葉之舟卻有些猶豫了:“哥,雖然我腦子很亂,可我知道,我不能連累你!我去自首,要說我犯病什麼的都可以,可是,一旦把你也牽扯進來,你就成了幫凶了!”
天陰沉沉的,哪怕是清晨也帶著深冬特有的灰暗調子。
程燁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加快腳步走進地鐵站,跟身後的人拉開一些距離。連續幾天,自己不接他的電話,躲著他,卻沒影響他定時“接送”自己上下班。
餘洋知道她的心思,與她隔著幾步站在同一節車廂,透過車窗的反光,見她躲閃,苦笑著閉眼小憩。
他有胡楂了,還有黑眼圈,最近一定沒有睡好。
被封號之後,她看到他的粉絲們在群裏說,他在其他網站注冊了一個小號,開始連載了新的作品,她一直偷偷追更,小說叫《夜鶯與鳶尾花》,有美好的愛情,也有精彩的懸疑,是她一直希望他寫的那種。
程燁通過車窗玻璃看著那個昏昏欲睡卻還要堅持早起送自己的男生,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用食指輕輕擦過玻璃上他的臉頰,就像真的在撫摸他一樣。
餘洋睜眼,她像是觸電般收回了手,確認沒人注意到自己奇怪的舉動,悄悄鬆了口氣。
報站聲響起,餘洋強打起精神,趕緊把自己手裏的傘塞進她的手中,然後無聲地退回了原先的位置。兩人之間,像是有一道無形的溝壑,她不允許,他就不多做停留。
程燁握著傘,嘴唇微微張開,卻終究還是忍住沒跟他說話。
從自己的工位走向主編辦公室的路,算起來隻有十餘步,程燁走過無數遍。
在她還是一個小實習生的時候,就勤勤懇懇地主動跑腿打雜,負責把部門的報銷單統一整理好,再送給主編簽字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如今……
程燁把掛在電腦邊的工牌拿起來掛在脖子上,仿佛這樣,“策劃編輯”這四個字就能夠給她注入些不一樣的力量。
她還是第一回直接越過金編輯向主編推薦選題,在出版界裏,同一個選題隻能由一位編輯上會,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這一次雖說她與金編輯沒有提交相同的選題,可卻是同位作者的作品,再加上金編輯與他之前的糾葛,可以說程燁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說來也奇妙,自從餘洋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她多了很多所謂的“第一回”。
第一回從程建業安排的晚宴上被餘洋“劫”走,穿著高跟鞋、提著裙擺坐在路邊的塑料凳上喝啤酒;第一回在工作日調休,換來和餘洋自駕到海邊看日出日落,在抬頭就能看見星空的帳篷裏合被而眠;第一回為自己喜歡的人據理力爭,甚至不惜離家出走……為了那個人,她學會隱忍,也學會不顧一切。
“咚咚咚。”程燁一邊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一邊敲響了主編辦公室的門。
“進。”
程燁推開門,主編正背對著她擺弄一個精致的音響,餘光看到她,抬手示意關門。
“我這兒正擺弄你哥給送的新鮮玩意兒呢!”
程燁剛到嘴邊的話,就這樣被噎了一下。
還是主編先問了她:“怎麼了?工作上有問題?”
程燁的視線從音響上移開,重新調整了狀態,將準備好的文件雙手遞過去:“主編,我是來向您推薦選題的。”
“哦?”主編沒有接,眼神掃過文件上“夜鶯與鳶尾花”六個字。
“我知道我這樣做屬於越級了,可我希望您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說說原因。”
主編無奈地笑了一聲,接過文件:“你呀!”他用手指了指程燁,“跟你哥哥一模一樣,根本由不得別人拒絕!來都來了,我還能不讓你說?”
程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鼓起勇氣:“主編,我從當策劃編輯的第一天起,就跟自己說,我應該盡最大的努力,不讓經我手的優秀作品蒙塵,如果不是因為真的很認可這部作品,我絕對不會越級來找您。我整理了一份策劃案,就耽誤您幾分鍾時間,請您一定給我這個機會!”
她語氣陳懇,帶著祈求的意味。
主編翻開第一頁,在作者介紹的部分停留了一會兒:“這個餘洋,我有耳聞……”
程燁以為他指的是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抄襲事件,連忙道:“他沒有抄襲,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是那位作家惡意誹謗。”
“可我聽老金說,他一開始就比較質疑這位作者的人品……”
金編輯是社裏的元老級骨幹,他的話向來有分量。
“金老師的工作能力我是十分佩服的,可我也知道他的工作量很大,肩上任務重,有的時候考量作品的維度比較廣……”
主編沒有抬頭,繼續翻動文件,程燁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聽他問道:“鋪墊這麼多,你就是想說,老金雖然沒有選中這部作品,可你覺得它不該蒙塵?”
“是,”程燁幹脆地回答,“這是他最新的作品,現在還在線上連載,人氣很高,數據的部分我列在最後一頁了。”
主編戴上眼鏡,仔細閱讀起來。
他沒說讓程燁坐下,程燁就這麼傻站著,站得腿都麻了,卻還沒從主編臉上讀出任何情緒來。
“你選的這篇樣章,是你認為最能體現作者水平的部分嗎?”
程燁緊張得兩隻手捏在了一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是最好的。
文件裏她截取的部分,是《夜鶯與鳶尾花》中餘洋描述兄弟倆處理殺人現場的部分,她認為這章是最高潮迭起且節奏緊湊的部分,可被主編這麼一問,她不知這樣回答會不會加分。
程燁咬咬牙,點頭道:“是的,這也是我認為一旦影視化,最能吸引人眼球的部分,因為在觀眾眼裏,兄弟倆所看到的畫麵自此開始有了非常大的差異。”
“哦?”主編抬起頭,“聽你的意思,還想全版權簽下來?”
“是的,我有信心能把這本書做好,它完全具備成為懸疑類暢銷書的潛質。”
主編放下了手裏的資料,雙手交叉撐住下巴。
程燁知道這是他認真談事時候的習慣性動作,連呼吸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你的企劃書寫得很好,賣點提煉得不錯,營銷方向也很清晰,在我的印象中,這是你做得最好的一份企劃。”
程燁抑製住心裏的激動,她怕主編的下一句話從“不過”開始,不等他開口,一股腦兒補充:“主編,我願意賭上自己下半年的績效,希望您能給我,也給這本書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