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還是,在乎你(2 / 3)

原本是來找能幫餘洋洗脫罪名的證物,而現在卻更增強了餘洋的殺人動機,林毅難以自控地打了個哆嗦,把相框扔在地上。

萬分痛苦的他始終不相信餘洋就是凶手,他拚命搖頭,努力想這其中是否有不對的地方。

隻見他嘴裏一直念叨著“假如”,在房間裏踱步……

假如……

林毅在心裏跟自己對話,假如餘洋真的是凶手,他處心積慮想要殺掉程誠,然後用精神分裂作為自己殺人的借口,可是……他又為什麼明知道餘海怕血,還要按照小說的寫法,讓完全幫不上忙的他去現場呢?

他本可以在現場就選擇自首的啊!

除非……

餘海根本一直都在現場,或者說,比餘洋到得更早!

林毅垂下肩膀,他以為摸到了一點脈絡,可迷霧又重新聚攏起來,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幫我準備一份程誠遇害當天的現場照片,我要現場全部的照片,包括屍體的特寫,越快越好!”

林毅給警隊的兄弟發完消息,又急忙折回臥室,蹲在餘海麵前:“海哥,求你,告訴我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他扶著餘海的膝蓋搖晃:“海哥,我不信餘洋會殺人,證據再確鑿我也不信!他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計劃好了,怎麼可能因為一時衝動而去殺人?你記得嗎,以前他寧願自己餓著肚子也要喂醫護站那隻小黑貓,他在學校裏受了欺負從來不會報複同學,回家還要假裝沒事給你做飯、陪你玩,就連被陷害抄襲他都沒有過分的怨恨,他內心那麼堅韌、那麼強大,怎麼會……”

餘海聽到這裏,情緒終於有了起伏,他把手搭在林毅的手背上,嗓音沙啞:“我有,我有……話說,話說……”

餘海磕磕絆絆地說出這幾個字,卻也擲地有聲。

“餘洋,你還是說實話吧,餘海已經都招了,說人是他殺的。”

審訊室裏,楊超心煩意亂,有一種被這對兄弟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

他本來已經準備睡下了,卻忽然接到林毅的電話,說案件有了新進展,他來不及訓斥他私自調查的行為,就收到了林毅發來的一段錄音。

音頻裏,餘海聲稱是自己殺了人,弟弟隻是為他頂罪。

這與之前警方查出的餘海的病情完全不符,醫生的鑒定報告及餘海的治療經曆都讓所有人以為他並不具有獨立行為能力,可他說出的話卻不像是來自一名精神疾病患者。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楊超都要以為林毅為了給朋友脫罪已經不擇手段了!

“你們別弄我哥!”原本眼神中已經沒有生氣的餘洋在聽到餘海的名字時勃然大怒,“他是個病人,很脆弱!經不起你們折騰!”

“他是生病還是裝病,到底具不具備殺人動機和行為能力,我們很快就能得到新的醫療報告。”楊超佯裝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餘洋青筋暴起,奈何整個人被禁錮在審訊椅上,雙手因掙紮被手銬勒出紅痕:“跟我哥沒關係!我要說幾遍你才能聽懂?我都來自首了,你為什麼不相信!”

楊超狠拍了一下桌子:“自首!兩個人都來自首,這麼爭做殺人犯,到底是兄弟情深、互相包庇還是另有隱情?你們以為能隨意糊弄過去嗎?”

兩個人惡狠狠地對視,誰也沒丁點讓步的意思。

“我再問你一遍,當日11點10分,你原本與蘇堯在餐廳吃飯,看了手機之後匆忙離開,是什麼原因?”

“我說過了,因為蘇堯告訴我他和程誠合謀誣陷我,我實在忍不了,就去找他了!這與我哥有什麼關係?”

“有沒有關係,你心裏清楚。”楊超說著,從證物箱裏拿出一個透明的袋子,裏麵裝了一隻黑色的手環。

餘洋看到,咬緊了牙齒,下頜線繃出僵硬的弧度,生生抑製住了開口的衝動。

“是不是覺得特別眼熟?這是你買給餘海的定位手環,裏麵清楚地記錄了當日餘海的行動軌跡,需要我重複一遍嗎?他是先你一步到達的程誠別墅,而你之所以從餐廳匆忙離開,是因為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定位異常,餘海不在平日的活動範圍內,所以你趕緊打車去尋找,我說得對嗎?”

餘洋緊抿雙唇,眼睛定定地看著手環。

“我們在你家附近的專賣店查到你買了新的手環給餘海,舊的這個,被你直接扔到了離家裏很遠的街區垃圾站,還好它的功能還在,能通過你的手機找到。”

“一個手環而已,並不能證明什麼。”餘洋已經找回了之前穩定的狀態,“不是誰先到達現場,就能證明是誰先動手殺了人。”

“程誠家門口的行車記錄儀監控顯示,你到達之後敲門,開門的是餘海而不是主人程誠,是因為這個時候,餘海已經殺了程誠,你隻是趕去處理現場。”

餘洋緩緩搖頭:“要我說幾遍?是程誠本人給我開的門。”

“這麼篤定?”楊超站起身,扔了幾張照片在餘洋麵前的小桌板上,“看看,給你開門的人,手上是不是戴著這個定位手環?”

餘洋瞥了一眼,吞了口口水,隨即恢複輕蔑的語氣:“隻是露出一隻戴著手環的手,就能判斷這個人是餘海嗎?你們警察真是想象力豐富。”

誠如餘洋所說的那樣,因距離和角度的關係,照片拍得並不真切,連手環的露出都不是特別清晰。

“撒謊!”楊超突然提高音量,“殺人的是餘海,你為了頂罪捏造出自己人格分裂的故事,把自己代入小說角色!”

餘洋正要爭辯,楊超甩了一張照片在他麵前,正是林毅在他家找到的那一張。他不想再看,死死咬著嘴唇,那表情落進楊超眼裏,與認罪無異。

“這照片藏在你家裏的相框夾縫中,說明當時殺害程誠的,根本不可能是葉之舟!而且林毅在現場拿回的草稿紙,有和程誠腳踝部文身高度吻合的符號,這說明,是餘海新仇加上舊恨,殺害了程誠,而你,煞費苦心地編織了一場精神分裂的計謀,隻為幫他脫罪免受牢獄之苦!”

餘洋眼神狠戾,帶著一絲魚死網破的決絕。

“我不需要你再費心編借口,如果你覺得這不夠,來聽聽餘海是怎麼認罪的。”

他回身拿起桌上的手機,播放了一段語音:

“人是,人是……我殺,我殺的。”餘海說話磕磕絆絆,全是不穩的顫音,可見他當時有多恐懼、崩潰,“我本,我本……不想連,不想連累……累小洋。”

“林毅你他媽渾蛋……”餘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麵,淚水從眼眶中飛速甩出。

這說話的語氣,這照片的藏匿處……餘洋立刻反應過來是誰提供的證據。他知道站在林毅的立場,尋求真相無可厚非,可他還是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他的背用力離開椅子,整個身體伏在桌上,目光如炬地盯著楊超:“我哥有精神病,你們到底對他做什麼了……”

他壓低聲音,狀似無奈地搖頭:“楊警官,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不相信我的口供,要揪著一位精神病人不放!明明已經可以結案,可以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了,你還要什麼!”

“我要真相!”楊超情緒有些激動,“餘洋,你說我已經可以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那你呢?你給了自己什麼交代?你以為英雄是那麼好當的?你以為警察都是吃白飯的!”

楊超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刻,這會兒他雙手重重地砸在桌麵上,著實嚇了旁邊警員一跳。

餘洋沉吟不語,愣了一會兒,他搖頭:“給我支煙。”

坐在旁邊的小警員看了眼楊超,得到準許後,找來一根煙遞給餘洋。

他辦案經驗不算多,往日對嫌犯是深惡痛絕的,尤其是身負命案的人,可餘洋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連交代案發經過都像是在講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起因、經過,包括自己的心理活動,完完整整都呈現出來,有一些認命,又有一些麻木。

煙圈迅速燃起紅色的火光,又瞬間化成灰燼。餘洋隻吸了一口,就連煙帶氣吐在楊超麵前,他壓住咳嗽的衝動,一字一句地說道:“自始至終,全都是你的主觀臆測,人確實是我殺的,這個事實無法改變。”

年輕警員見他如此挑釁,拍桌就起:“你這人怎麼這樣!”

“是嗎?”楊超抬手示意年輕警員不要衝動,作為一名資深警察,他知道這是餘洋的激將法,“還真是不拿出實質證據,你就不鬆口啊。”

他又從證物箱裏取出兩隻袋子,裏麵分別裝著兩把水果刀。

“你用的是哪一把刀殺的程誠,你自己也分不清了吧?”楊超慢條斯理地分析,“根據法醫的報告,死者身上的刀傷僅有一處為左手握刀造成,其他傷口的切入角度及用力方式都來自右手,且無生活反應,經過鑒別均為死後損傷。”

餘洋一字不落地聽完了他的闡釋,冷靜反駁:“我與程誠發生爭執時,根本顧不得自己拿刀的是哪隻手,能搶下水果刀自衛,已經是我在慌亂中能做的唯一的事了,至於你說的哪一刀是左手,哪一刀是右手,哪一刀是致命傷,當下的我根本無從得知。”

“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到重點,”楊超沒放過餘洋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發覺他開始流汗了,心下更加堅定,“補的那幾刀,也就是刻意模仿你自己小說情形的那幾刀,用的是這一把刀尖80度、刀刃16.5厘米的不鏽鋼刀,對嗎?”

餘洋硬著頭皮回:“我說了,危急情況下根本顧不上是什麼刀!”

“你總應該看清是不是不鏽鋼材質的了吧?”

“是。”他眼神凶狠地盯著楊超,像是隨時要把他撕碎一樣。

“可是致命那一刀,用的是陶瓷刀,也就是說,凶器有兩把,餘海意識到你要頂罪後,向你傳達了錯誤的信息。”楊超拎起另一隻袋子,裏麵裝著的是一把白色的水果刀,“他趁你去二樓清理現場的時候,把這把刀埋在了程誠家院裏的盆栽下,這都是你並不知道的情況。”

餘洋啞口無言,更無從判斷楊超話裏的真實性。

“根據餘海交代,在你到達現場之前,程誠屢次拿起水果刀挑釁,並出言羞辱,兩人在二樓走廊發生爭執時,程誠用刀劃傷了餘海的小腿,被餘海推下樓梯,造成頭部受傷。我們檢測過照片牆下的碎屑,找到了餘海的毛發,同時比對過餘海腿上的傷口,與他的供述吻合。原本驚慌失措的餘海想要逃離現場,沒想到程誠爬起來從身後勒住了餘海的脖子,被餘海過肩摔,造成了肩膀和背部受傷,這也與法醫鑒定的程誠身上的傷勢吻合,而這些,也是你忘記交代出來的。”

餘洋的心理防線一再被擊潰,卻依然一個字都沒說。

楊超不再與他糾結這一點,他看了一眼另一份報告:“一周前的晚上7點左右,你和餘海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堵在商業街的背巷裏毆打,是不是有這回事?”

餘洋眼神暗了下去:“是。”

“為什麼被打之後你沒有報警?”楊超問他。

“我不能報警,否則程燁一定會跟我分手,所以我能忍。”

“你能忍,餘海也能忍嗎?他在這段關係裏何其無辜,憑什麼挨一頓打?所以這不是你的殺人動機,是餘海的。”楊超故意刺激餘洋。

餘洋放棄了反駁,眼神裏透露出痛苦和悲傷。

“你一直都在撒謊,”楊超說道,“行車記錄儀顯示,餘海首先到達案發現場,他對著手裏紙片上的地址,隻身進入別墅。進入別墅之後,他與程誠發生爭執,但因後者吸毒過量無法反抗,因此即便右手帶傷,餘海也有能力殺害程誠。此時你察覺到餘海的定位異常,趕赴現場,發現程誠已經身亡,你為了替餘海頂罪,又為了讓你的女朋友程燁好受一些,將計就計代入自己的小說,將現場與程誠的屍體都布置成與小說情節相符的場景,離開現場後,丟掉定位手環,讓餘海保持緘默,在自己身上製造了相應的傷痕,然後來到警局自首。”

餘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超繼續分析:“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你們兄弟倆離開時,行車記錄儀拍下的你的臉部完好無損,而現在的你卻有明顯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