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坐禪習定住心看淨
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某一個平常的日子裏,禪宗五祖弘忍大師把所有弟子都召集起來。他說有一件大事情要宣布。這件大事情就是,每個學僧都要作一首詩,在詩裏要表現出自己對般若智慧的認識。
學僧們聽後議論紛紛,大家都知道,師父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挑選一個最得意的弟子,來繼承自己的衣缽。在這些弟子之中,不乏優秀佛學人才,而這些佛學人才之中,又以神秀的學問最為出眾。所以,弟子們都認為,弘忍大師的繼承人,必定是神秀無疑了。
但最後的結果閃得眾人一個措手不及:繼承弘忍大師衣缽的並不是神秀,而是慧能!不過,咱們今天的高僧故事,可不是要講慧能大師。
咱們今天要說的是禪宗北派的創始人神秀禪師(606---706)的故事。
隋朝大業二年,神秀出生在汴州尉氏(今河南開封尉氏)的一戶李姓人家。在少年時代,神秀就學習經史,博學多才,凡過目之書幾乎可以成誦。
隋朝末年,王世充起兵,兵荒馬亂的年月裏,河南一帶饑荒遍野、民不聊生。此時神秀來到滎陽,偶遇到一位善知識。在聽了這位高僧講說的佛法之後,神秀內心產生極大的震撼,想到自己空有才學,卻報國無門,又是在戰亂年月裏,內心生出一種破滅感,便決心隨高僧出家。
唐武德八年,神秀在洛陽天宮寺受具足戒,從此開始研讀三乘經論,等到年歲漸長以後,巧遇蘄州雙峰山東山寺的弘忍大師。神秀在弘忍大師那裏聽聞禪法,當下便拜服不已。
為了能夠聽聞弘忍大師所講的禪法,神秀就留下來。最初,他並不受人重視。但神秀本身屬於那種博學多才卻不愛張揚的。天長日久之後,大家便對神秀的才德深為佩服,而神秀也得到了弘忍大師的器重。一時之間,同門師兄弟便認為,神秀肯定會成為弘忍大師的衣缽傳人。
再後來,就是我們比較熟悉的故事了:弘忍命弟子每人作一首佛偈,來說明自己的所思所悟,以此來決定繼承衣缽之人。神秀作了一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弘忍大師見到此偈後,大為稱讚,但是又說說,如果依照神秀的說法來修行,雖然也能獲得修行上的利益,但還是不能達到大徹大悟的境界,後來見到慧能的佛偈,便把衣缽傳給了慧能。
弘忍大師圓寂後,神秀率部分弟子居住在荊州玉泉寺,大弘禪法,聲名遠播,是為禪宗北派創始人。武後聽說神秀禪師的大名,心中崇敬有加,便請神秀禪師來到長安傳法,還建造了供奉神秀禪師的道場。唐中宗李顯對神秀禪師更是推重,當時就有“兩京法生”、“三帝國師”的說法。
根據《景德傳燈錄》卷四中的記載,神秀禪師在開示學人時曾說道:“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將心外求,舍父逃走。”在禪宗裏,舍棄本心,向外馳求,就是“舍父逃走”,以“父”來譬喻自心本性。
神秀禪師主張通過坐禪習定的修行方式、用住心看淨的觀行方法,來達到悟見心性的解脫境界。神秀禪師繼承了道信、弘忍兩位大師以心為宗的禪法,將《楞伽經》奉為悟道根本,同時也注重對《般若》的修持,由此而提倡一行三昧。
早出家早年,神秀禪師曾研讀過各種經論,為了能幫助更多眾生證悟本性,神秀還擴大了方便法門。相傳神秀門下有五種方便法門:一、總彰佛體門,也稱離念門,根據《大乘起信論》中的“心體離念”而設立;二、開智慧門,這個也叫“不動門”,依照《法華經》中的開示而開悟;三、顯不思議解脫門,依據《維摩經》中的“無思無想”為解脫:四、明諸法正性門,依照《思益經》中所說的心不起離自性為正性;五、見不異門,依據《華嚴經》說見諸法無異,自然無礙解脫。
神秀闡釋的禪法,主要通過常坐不臥的禪定來實現熄滅妄想的狀態,收攝一心來達至一種清淨佛境。從神秀的那首人人知曉的佛偈“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中,我們也能看出神秀的禪學思想。
神秀把人身看成菩提樹,把人心視為明亮的鏡台,人們要時刻勤勞拂拭,才能不使它沾染上一點塵埃。神秀的意思是,人們要在修行中勤於拂拭心靈上的汙垢,也就是說,要及時清除各種雜念妄想和貪欲,如此才能使心性保持明亮清淨。神秀所主張的漸修方法,繼承的是傳統的禪法思想。他認為從凡夫到開悟,必然有一個次第和過程。
《大集經》中有雲:“一切眾生心性本淨,性本淨者,煩惱諸結不能染著,猶如虛空,不可沾汙。”因此神秀禪師才強調要“時時勤拂拭”,不要讓自已清淨的心性被塵埃(各種煩惱妄想雜念)所染汙。
神秀禪師雖然承認人人本具佛性,可以成佛,但他卻不敢把人心等同於佛,缺少一種對自心的肯定,也缺少直下承擔的勇氣。所以五祖弘忍才說神秀是“未見本性,隻到門外,未入門內”。
從神秀門人的說法中,我們也能見出神秀禪師的禪學思想特點。比如,其門人張說在談到神秀的禪法時寫道:“開法大略,則忘念以息想,極力以攝心。其入也品均凡聖;其到也行無先後。趣定之前,萬緣皆閉;發慧之後,一切皆如。”(張說著《大通禪師碑》)這就是對神秀禪風的一個總結:忘念息想,極力攝心,這是實現解脫境界的必要修持手段。
神秀禪師在其生前身後,其禪風得到朝廷的支持以及弟子們的大力闡揚,因而盛極一時,有“兩京之間皆宗神秀”的說法。盡管神秀禪師這一係的法脈傳承時間較短,但神秀對於禪宗的發展所起到的推動作用,還是不容小覷的。
據說,神秀禪師的代表性著作有這樣兩部:《大乘五方便》和《觀心論》,可惜已是殘本不全。我要想對的神秀禪學思想進行了解,隻能通過神秀弟子們的文章或公案了。
神秀禪師的嗣法弟子(即有傳承的師徒關係)有十九人。神秀禪師圓寂之後,嵩山普寂(651—739)、西京義福(658—736),又繼續帶領眾多門人修禪悟道,依然受到宮廷的崇敬,普寂的弟子道璿還把北宗禪傳到了日本。
慧能:指直人心見性成佛
貞觀十二年(公元638)二月初八,本是極平常的一個日子。但是,由於一個嬰兒的降世,對於中國佛教禪宗的日後發展來說,這一天就變得不那麼平常了。
這個出生在新州(今廣東新興)一戶盧姓人家的嬰兒,便是慧能(也作惠能)。慧能三歲時,便失去了父親,由母親一手撫養長大。長大成人後的慧能,由於家境貧困,並沒有什麼接觸教育的機會,他隻能靠著每日砍柴來供養母親,聊以度日。
某一天,慧能在砍柴的路上,偶然聽見有人別人誦念《金剛經》。他雖然不懂其中的含義,卻也記住了幾句經文,反複思索之後,心裏有所領悟。因此,才來到黃梅弘忍門下,決心剃度出家,跟隨弘忍大師參學禪法。
唐高宗龍塑元年的這一天,黃梅縣東山寺的弘忍法師一如往常,在鍾磬聲中升座開講禪法,前來聞聽教法的人不可計數。在人群中華,有一個麵色黝黑的年輕人,盡管大家並沒有注意到他,但弘忍大師卻留意到這位年輕人。
“你從哪裏來?”弘忍大師向他問道。
“我從嶺南來。”這個年輕人抬頭回答,態度嚴肅而恭敬。但是,他身邊的那些僧人卻紛紛笑起來。因為,在當時的中原居民看來,嶺南那是個蠻荒之地,那裏的風俗很落後,生產也不先進。所以,這個嶺南來的年輕人才會被別人取笑。
弘忍大師卻想,這位年輕人能夠跋山涉水前來修學佛法,可見他具備堅韌不拔的毅力,這就很難得了。於是,弘忍大師就繼續問:“你到我這裏來,所為何事呢?”
“我來到這裏,是為了作佛的。”這名年輕人話音未落,他身邊的幾個寺僧又發出一陣笑聲。弘忍聽後也覺得好笑,但又不滿於這個年輕人的狂妄,就說道:“在我這裏參禪打坐,能明悟自己的心性就不錯了,而你還想作佛。看你這無知無識的樣子,如何能做佛?”
這個麵色黝黑的年輕人不卑不亢地說:“話雖如此,可我卻覺得,人有南北地域的區分,可是佛性卻沒有南北區分;人有地位高下之別,可佛性卻沒有高下之別。”這個年輕人態度恭敬,但語氣卻很堅定。
弘忍大師聽後連連點頭,認為這個年輕人還是很有慧根的,如果悉心栽培,定能成為佛門龍象。於是就說:“你都能做些什麼呢?”
“我不認識字,以前我靠砍柴來維持生活,如今我也隻會做些粗活。”依然是洪亮而堅定的聲音。
“好吧,那你就去做些粗活吧。”弘忍如此吩咐道,他其實很好奇,這個年輕人是否能夠忍受寺院裏的勞苦生活。此後,嶺南來的黝黑青年就有了個法號,叫“慧能”。
最初,慧能隻是一名夥頭僧,並不受人重視,甚至還因為自己沒有文化而備受歧視。在這樣的環境下,慧能毫無怨言。一連幾個月,慧能每天都要做各種粗活,隻有偶爾得空時才能在禪房外麵,聽弘忍大師說法。直到後來,慧能作了一首“得法偈”,才受到弘忍的欣賞。不過,慧能本人不會寫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無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首佛偈,是由寺內一名小和尚代他書寫的。
慧能做出那佛偈之後,還被一些僧人譏諷,可是這首佛偈卻得到了弘忍大師的讚賞。弘忍見了慧能作的那首佛偈後,就悄悄來到磨坊,看到慧能一邊勞動,一邊哼唱著什麼。弘忍不由地感歎道:“這真是見性成佛,處處自在啊。”說完便用手杖在石磨上敲擊了三下。當晚三更時分,慧能來到弘忍的禪房中,弘忍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卻交給慧能一件無比貴重的東西——初祖達摩來華傳法帶來的法衣,這可是禪門的傳法憑信。
“在我禪門,所謂開悟,就是以心傳心,如今我把衣缽傳給你,你連夜就走吧。”弘忍說道。
“師父,我能去哪裏呢。”慧能困惑地問。
“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我來送你一程。”弘忍大師回答。
慧能又說:“您是老師,我是弟子,怎能讓您來送我呢?”
“我是你師父,自然應該由我度你。”弘忍說。
“我自心迷時,應該是您度我;我內心覺時,便是我自己度自己了。”慧能答道。
得到弘忍的衣缽之後,慧能隱居在廣東深山之中,度過了十五個寒暑。
在慧能南下之後,收的第一個弟子是慧明。
原本,慧明打算追上慧能搶奪他的法衣。可是當他追上慧能後,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幅畫麵:慧能在一塊山石上安詳打坐,法衣就擺放在身邊的一塊石頭上。慧明一看,心裏自然歡喜,可是又不敢伸手去動那件法衣,他望著法衣,又喜歡又害怕,心中頓時痛苦無比。
慧明便對慧能說道:“我來找師父,起初是為了搶奪法衣而來,可我現在心裏卻非常沉重,懇求師父慈悲我,幫助我解除內心的痛苦。”
慧能告訴他:“不思善,不思惡,此時此刻便是你的真實麵目。”
“看來我真是白白過了如許多年,如今蒙受恩師教誨,方才覺悟了這個道理,頓悟到自心佛性。”慧明再次向慧能頂禮。
慧能脫身之後來到了廣州的法性寺,該寺主持印宗法師正在給僧眾講解《涅槃經》,這時吹來一陣清風,寺廟前懸掛的經幡被風吹動,獵獵作響。有僧人說:“風吹而幡動。”另一個僧人卻說:“不對,經幡沒有動,是風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