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2)(3 / 3)

續法大師曾開示眾人說:“為五欲故,發心念佛,地獄界也。為名利故,發心念佛,餓鬼界也。為眷屬故,發心念佛,畜生界也。為勝他故,發心念佛,修羅界也。畏惡道故,發心念佛,人法界也。求天樂故,發心念佛,天法界也。欣涅盤故,發心念佛,聲聞界也。慕無生故,發心念佛,緣覺界也。欲度他故,發心念佛,菩薩界也。希成佛故,發心念佛,佛法界也。”這是告誡大眾,念佛修行,務必要端正自己的心,以正道求法才能得到善果。十法界本是華嚴宗的理論範疇,而續法大師卻在十法界的理論範疇上融合了淨土宗的念佛法門,由此也可以看到續法大師各宗派圓融的思想特點。

續法大師還告誡大眾道:“極閑者,除六時外,應當時刻念佛無間。半閑半忙者,應當營事已畢,即便念佛。極忙者,應當忙裏偷閑,十念念佛。如此才不空虛度日。盡此一生用功,一日無有暫廢。”可見續法大師還是十分看重念佛法門在修行解脫中所起到的作用的。修行人不僅要心念純淨,發心端正,信仰堅定,而且還要精勤修學,一天都不可荒廢、虛度。

續法大師在其弘法利生的生涯中,所講的經論從不限於一家一派,而是隨著受教者的因緣根器來選擇適合的教法,以期能夠切實幫助眾生獲得心靈上的解脫。續法大師在步入不惑之年以後才正式開堂講經,此前過的是雲遊四海的生活。在開堂之後,便是修複寺宇,塑造佛像。一些名刹,比如慈雲寺,聖果寺,仁壽寺等都是在續法的努力之下才又重新振興起來的。康熙皇帝曾五次巡禮慈雲寺,並對續法尊崇有加,還禦製碑文一道,之後又賜匾額、心經、寶塔等法物,以示自己對佛法的恭敬。

續法大師在晚年時期,退居仁壽寺,盡管生活清苦,但每日仍不停披閱佛教典籍,注釋經典多達600餘卷。後接受當時名流學士及僧俗兩眾的請求重又出山,主持天竺寺的修複事宜,可惜在修複工作完成之後不久,續法大師便辭別眾生,歸西往生去了。

當時的名士、泗水的佛弟子徐自洙在《浙江天竺山灌頂伯亭大師塔誌銘》中記錄了續法大師興教、勸善、度眾的辛勞一生:“(續法)心不違如來之訓,性不染塵俗之累,體不損沙門之表,行不違法律之徑,目不視非儀,口不食重味,手不釋念珠,肋不觸塵塌,足不履邪徑,宿不離衣缽。入汙泥不染,處混濁而不淆。以清淨弘法門,以智慧為福果,皇皇於超濟,汲汲於普渡,不以一行自高,一功自許。人有皈依者,不俟請而往,有求益者,不待憤則啟矣。雖幼稚,不簡於應接,縱傲狠不憚於開誘。洵乎佛祖之化身,眾生之楷模也。”從中我們可以想見續法大師生前的清亮道風以及他堅貞的品行與淵博學問,所有這些都無愧於一代佛門巨匠的稱譽。

敬安:梵門詩僧護法功臣

敬安法師(1852---1912),俗姓黃,名讀山,字寄禪,湖南湘潭人,7歲喪母,12歲又失去了父親。在失去雙親之後,因為家庭條件貧困,敬安不能繼續讀書,隻能依靠幫人放牛來維持基本的生活。但他十分喜歡讀詩、更喜歡創作詩歌。他的好學和勤奮得到了私塾先生周雲帆的讚賞,在得到周先生的幫助之後,他又能繼續讀書習字,比從前更是下苦功了。隻可惜好景不長,他就又要另謀生路。年少時即遭逢如此多的挫折,這也使得敬安早早就體悟到世事無常,從而發願皈依佛門。

自從16歲出家之後,敬安就一邊跟隨師父讀經參禪,一邊繼續讀詩寫詩,在汲取文化知識方麵,他常年不輟。極重視頭陀苦行,27歲時在寧波阿育王寺舍利塔前燃指供養,因為燒去了兩個手指,所以他又被稱作是“八指頭陀”。

在經過多年的刻苦學習之後,敬安成了聞名天下的“詩僧”,他曾經遍遊祖國河山,到處尋訪名師高僧,學成之後相繼在衡陽羅漢寺、衡山上封寺、大善寺、密印寺擔任主持,後又主持天童寺有10餘年時間。

敬安經常用詩歌來表現他的佛學思想,其著名詩句“日月精華從性得,乾坤元氣自心生”,表現的就是真心一元論,人心本自清淨無染,人的自性也是光明無雜的。在這本來清淨光明的心性之中,不論是宇宙萬有,還是一切眾生乃至諸佛菩薩,都已然包含在其中。人們隻需要向內觀,覺悟自性,就可以解脫自我。

“真如既不變,萬有徒紛馳”則說明真如本性才是決定外物外境的因素,真心如如不變不動搖,任憑外境外事做何種變化也是徒然的,也不會使清淨純明的真如本心增添一絲一毫的掛礙。真如隨不同外緣而做不同的形式變化,但是,真如的本質卻從來不曾有過少許的改變。

“明月清風一杖擔,現成公案不須參。目前萬法惟心法,何用逢人覓指南。”在禪宗的證悟修行中,是需要通過參究公案來證悟出明心見性的禪理的。可是敬安卻說那些公案根本不需要去參究,因為目下所有一切萬法,都不過是心法,是心的變現,你能領悟自己的心,便已經是好的了,又何必要讓別人來指導呢?

“何必山巔與水涯,安心隨處便為家。有人問我西來意,笑指長天落晚霞。”(敬安《答柳溪居士》)真正的棲身之所並非是外境,而是我們的自心。自心清淨安樂,則不論天涯海角,都是我們的安樂之所。而真正的修道,其實也不是刻意而為之,所以,何必要問佛祖西來意,又何必把有限的生命和精力耗費在參究公案上,但看那長空晚霞,麵對如此景象,難道還不能覺悟到自心的圓滿自足和清淨光明嗎?

敬安年少時首先接觸的是禪宗,並留有大量禪詩存世,而其晚年則歸心於淨土宗,並且以極為精妙的語言描繪了淨土世界的美好,並發願能夠往生彌陀的淨土世界:“我聞安養國,賢聖俱棲遲。講堂極壯麗,行樹相因依。湛然七寶池,矯矯珍禽飛。金繩界道明,天樂隨風移。衣食應念至,不假人力為。文殊既戾止,慈氏亦來儀。長揖三界苦,永絕四流悲。逝辭五濁世,金手引同歸。”(敬安《詠懷詩十首》之一)

至於如何才能往生淨土,敬安認為,信願的力量是巨大的,“蓮花出水湛然潔,寶樹成行不假栽。欲往西方安樂國,須憑信力斷疑猜。”(敬安《淨土詩》)依靠自己的信力,才可以獲得終究的解脫,獲得無上的喜悅。

敬安在自己的詩作中也表現出自己所追求的高尚的人格情操和超凡脫俗的精神境界,比如《月下對梅》一詩:“高冷不宜人,蕭然自絕鄰。四山殘月夜,孤驛小橋春。暫時翻疑雪,清香不是塵。逋仙猶認影,誰複識其真。”他通過描繪月光下高潔孤傲的梅花來表達自己的一種人生追求,其中用到的文字盡管沒有隻言片語和“佛教”有關,但字字句句卻都表現出他對清淨自在人生境界的向往,對高潔品性的讚賞,更有對於佛教信仰的堅定。

一心修學佛法的敬安,可不是那種隻知道禮佛誦經而不關心世事的人。他雖然許身佛門,但也十分關注國情和世事,從他的許多詩作都充滿了對民族和國家的熱愛。

光緒十年,即1884年,敬安身染疾病,在寧波延慶寺休養,當他聽到法軍侵占台灣的消息後抑製不住心的憤怒和激動,以致於失眠多日,更引發了其他病疾。為杜絕外國侵略勢力侵入寺廟,敬安向清廷表明自己護國護教的決心,因此清廷也命令各地自辦僧學,以抵抗外國宗教勢力的侵犯,我國的僧學製度由此而開端。由於護教功績卓著,後來敬安被任命為寧波僧伽教育會會長。他竭盡全力創辦僧眾小學和民眾小學,在 1912年被選為中華佛教總會第一任會長。曾麵謁孫中山,請求臨時政府保護寺院寺產不被豪強惡霸侵占。之後又入京請願,試圖勸諫當局禁止“寺產興學”運動,可是當時北洋政府內務部禮俗司司長杜關和敬安言語不和,竟至出口侮辱敬安,敬安回到法源寺之後在急怒之下即生重病,於1912年12月2日在法源寺逝世。

作為中華佛教會第一任會長,敬安為佛教的護法事業而亡,他盡到了一代高僧應盡的貢獻,因其愛國愛教愛民的情懷而被譽為“愛國詩僧”。他喜歡以詩交友,以詩闡明禪理教法,以及佛門義理,而他在晚年時期因為憂心於國事而做的“我雖學佛未忘世”、“國仇未報老僧羞”等詩,更是充滿了對國家和民族的憂患和強烈的愛,作為一代護法功臣、禪門詩僧,敬安大師的一言一行都值得我們當今人的懷念和追思。

諦閑:天台宗師佛門泰鬥

諦閑法師(1858---1932),俗姓朱,名古虛,號卓三,浙江省黃岩人,天台宗第四十三代法祖,清朝末年天台宗的重要傳人,他自小就學習儒學,後來又跟隨舅父學醫,可是他卻認為,醫術能夠為人治病,解除身體上的病痛,卻不能使人們的內心痛苦得到減輕,所以他才產生了出家學法以普度眾生的心願。不久之後,妻兒以及老母相繼去世,在麵對如此打擊之下,更加堅定了諦閑出家求學佛法的信心。

20歲時,諦閑在白雲山落發出家,幾年之後又來到天台山的國清寺受戒具足,由此開始成為天台宗傳人。26歲時在福臻寺跟從敏曦老和尚研習《法華經》,還沒等這一部經典教授完畢,諦閑已經能夠領會到一心三觀的法門了。他28歲就開始登壇講經,之後又曾兩度閉關,堅持修禪觀。在出關之後應禪門同修邀請,講解《法華》、《楞嚴》、《彌陀》諸經論,其法席遍布大江南北,信徒也越來越多,他的聲望也與日俱增。1912年擔任天台宗著名古刹寧波觀宗寺的主持。1915年,諦閑應邀來京開壇講經,當時的社會名流多來肅聽。1917到1918年,諦閑還曾兩次來京講經。1919年在此處創辦起觀宗學舍,專門培養天台宗人才。在古稀之年,諦閑不顧年老體弱,還遠赴哈爾冰的極樂寺主持了傳戒大法會。由於諦閑的一係列傳法活動,天台宗的教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複和弘揚。

諦閑的著作很多,有代表性的主要是《大佛頂首楞嚴經序指味疏》、《圓覺經講義》、《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輯要疏》、《金剛經新疏》、《教觀綱宗講錄》等,諦閑雖然是天台宗傳人,但他的佛學思想並不局限於天台這一個宗派。

在一篇探討人生目的的文章中,諦閑大師如此寫道:“不聞孟子言乎。堯舜與人同耳。其所謂同者。即指此性靈是也。設使人人皆能覺此性靈。是則人人皆可以為堯舜矣。”(諦閑《人生之目的》)在這裏,諦閑把佛性與“性靈”視為同一,而這個性靈,則不僅是諸如堯舜這樣的聖人所具有,更是為世間所有眾生所具有。假如人人都能覺悟到這個性靈,那麼人人都可以成為一代聖賢了。

但是,為何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聖賢呢?諦閑認為就在於“一有目的”。有了目的,心就會有掛礙,這樣的執著和各種妄念也一並生起,這樣還怎麼洞見自己的性靈呢?

但是為了生存而抱有的各種目的,在諦閑看來還不是人生最高的目的之所在。“豈真知最高目的耶。且此最高目的。並非理想所能究竟。亦非僅以空談所能研窮。”(同上)。這最高的目的,應該是出離生死輪回,且能利益眾生。而這樣的目的,實在並非是僅靠著空談和想象就能做到的。

“如欲行千裏之途。必由近處下足。要登九層之塔。必從低處上升。今說要達最高目的。勢亦必然。務須先發雄偉勇健之心。立定堅強不拔之誌。以為基礎。”(同上)好比要做千裏的跋涉,就必定是從近處開始出發;要登上直入雲霄的樓塔,也必定是從最低處開始攀登。要達到人生這最高的目的,也是需要從眼下開始做起的。因此,就要先發無量的大誓願心,立下真切而堅定的誌向。而這也正是登上解脫之路的基礎。

同時,諦閑也指出人們之所以心靈困重、不得解脫的重要原因,是因為“人性刁怪。往往以自恃聰明。大生邪慢。胸含苦本。埋沒性靈。滋之以愛水。培之以欲泥。乃複以世智貢高。傲人淩物。爭兢氣概。將謂閻羅老子管束他不得。亦複不知有前因有後果。善惡報應等事。蓋由不識性靈。不知本法。於己躬腳跟下。最初一步。了無所知。徒自癡狂增長。夢想顛倒耳。”(同上)人們自以為聰明而不肯謙卑處事,謙和對人,最終種下惡因,自己就要飽嚐惡果。放縱自己的愛欲而不知加以節製,由此埋沒了性靈之光明,使自己難見自心之可貴。每日沉溺於顛倒妄念中,任憑愚癡狂妄的習氣不斷增長。

“迷則知是心病矣。迷者何。煩惱是也。煩惱有三。(一)見思煩惱。見思阻乎空寂。是凡夫心病。(二)塵沙煩惱。塵沙障乎化導。是二乘心病。(三)無明煩惱。無明翳乎法性。是菩薩心病。唯佛一人。三惑煩惱斷盡。”(同上)被迷妄充斥著的人生總是有無盡的苦惱,而這些苦惱又可以劃分為三類,不論是凡夫眾生還是菩薩,因為各自因緣不同,都有著各自的心病。隻有證悟佛果之後,才能斷除一切迷惑和煩惱以及各種顛倒妄想。“去一分煩惱。即增一分心光。去一品無明。增十倍見量。直至無明淨盡。心體畢露。見量圓滿。證到妙覺佛果。”(同上)而要滅除妄念苦惱,最緊要的自然就是精勤修習佛學佛法,發無上心,不夾雜也不間斷,必定可以直見光明心性,得無量圓滿的果位。

諦閑作為清末民初的一代佛學大家,他與印光、虛雲、弘一齊名,其高尚之梵行,弘法之艱辛,對近代佛教的發展有著扭轉頹風、複興天台的功勞。他不僅是天台宗的一代泰鬥,更是將佛學智慧注入眾生之心田,為人們開啟覺悟性靈、解脫自我的大門。

本章節主要參考文獻

梵琦《梵琦語錄》

宋濂《佛日普照慧辯禪師塔銘》

德寶《笑岩集》

蓮池《戒殺文》、《人不宜食眾生肉》

憨山德清《憨山大師夢遊全集》《醒世詠》

《密雲禪師語錄》

藕益智旭《靈峰宗論》

德清等編撰《紫柏尊者文集》

實賢《勸發菩提心文》

諦閑《人生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