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上課鈴響起來。
一會，就聽到教室外邊的走廊裏，響起地理老師高跟鞋的篤篤聲。
“老師好！”
“同學們好！”地理老師走上講台，長辮子往身後一摔，打開地理教材，“同學們，今天講……”
“報告！”
地理老師一句話沒說完，忽聽教室外麵有人報告。她轉過臉一看，餘中波媽虎著臉拉著餘中波站在門外，餘中波腦門上還貼了塊白紗布。
地理老師一怔，忙走出教室，問：“怎麼了餘中波？昨天下午放學不是還好好的嗎？”
餘中波媽一聽，立即暴發，也不搭理地理老師的話，直接把頭伸進教室裏，大聲喊：“毛進山！你給我出來！”
毛進山一嚇，對教室門外看了一下，就自覺地站起來。
“好啊毛進山！你真叫夠淘的哈，你淘歸你淘，為什麼要把我家餘中波摔成這樣？啊？把你們家大人叫來！賠人還是賠錢？剛才在醫院已經花了一千多塊！”餘中波媽媽明顯是氣急了，哪有賠人的道理？再說，雖然現在到醫院看病貴，頭上貼塊紗布，哪個醫院也不會收一千多塊，肯定是氣話，明顯在訛毛進山。
9點剛過，整個教學樓都在上課，地理老師覺得必須先穩住餘中波媽媽的情緒，不能大聲嚷嚷，妨礙別的班上課。就小聲對她說：“請你小點聲！其他班級都在上課！要不這樣？你先回去上班，同學之間的糾紛，由學校老師來處理好嗎？
餘中波媽媽自知剛才嚷的聲音太冒失，有的那個，瞪著眼對毛進山看了好一會，氣勢洶洶地轉身離開。
地理老師讓餘中波回到自己位子上。
接著，地理老師就讓毛進山說清楚，昨晚到底幹了些什麼。
毛進山不想說。昨晚本來不是淘，想做點好事，自己剛從鄉下轉來嘛，在班上也好有些人氣，沒想到現在好事卻成了壞事，這會咋說？說自己想做好事嗎？老師和同學肯定不信。那麼承認自己幹壞事？又不實事求是，好歹悶著葫蘆不開瓣。
毛進山不吭聲，地理老師又不滿地對餘中波看。
餘中波就站起來，如實地說了事情經過。
昨晚放學時，毛進山和餘中波的數學作業沒做完，數學老師就留他們在教室裏做。到了秋天，日頭特短，四點多鍾，教室就看不見寫字了，他們就打開燈。有一盞日光燈總是一閃一閃的，老在頭頂上搗亂，弄得眼睛非常難受。
毛進山仰頭看看，說：“哎，餘中波，我看那燈是不是起電器有問題？”
“不知道。你知道嗎？”
“聽我老爸說過，有一種叫‘感應’起電器，時間久了會鬆動，造成接觸不良，隻要用手擰一擰，說不定就好了。你來幫我一下。”
“你想做好事嗎？”
“哎！反正也不是壞事，弄好了，同學都方便，老這樣一閃一閃的，肯定會影響視力的。”毛進山說著放下筆，乒乒乓乓，很快架起兩張凳子，讓餘中波扶著，自己爬上去擰那個起電器，三夠兩夠，總是夠不著，說，“餘中波，你個比我高，你上來。”毛進山下來扶著凳子，讓餘中波上。
餘中波比毛進山個高，也比毛進山胖，幾次使勁，才爬上最高的那張凳子，用手擰起電器，左擰右擰，那燈還是一個勁地閃。
“怎麼回事還閃？”毛進山眼一眨，說，“哎！是不是開關有問題？”急得手一鬆，跑到教室後邊關總電門，準備修開關，才跑兩步，隻聽“咣當！”餘中波連人帶凳摔在地上！
“沒事吧你？”毛進山一嚇，連忙跑過來拉起餘中波，一看，頭上磕了塊皮，就要往外流血，他急得順手在自己的作業本上撕了塊紙，又拽了塊透明膠，往餘中波傷口上一貼，又跑到教室前門旁邊打開開關盒檢查……不等餘中波說完，地理老師馬上問：“什麼？你們兩個人昨晚弄教室裏燈了？”
毛進山點點頭。
“哪是你們隨便玩的嗎？知道有多危險！”地理老師既後怕，又來火，“我說毛進山，你還有一點學生的樣子嗎？就不能好好安靜一會呀？你做題歸做題唄，那燈妨你礙你了？這個教室的都燈亮了十幾年了，誰也沒覺得那燈有什麼問題，就你手癢？就你事多？啊？”
“閃！”毛進山認真告訴地理老師說。
“閃？閃到你了嗎？我看那不是閃，是在對你說討厭，知道嗎？連燈都煩你！”地理老師很生氣，又對前排的餘中波看。
餘中波馬上一指毛進山，說：“是他要弄的，他說想做好事。”
“誰信？五（2）班的毛進山做好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也不看看自己一貫什麼表現，能一下立地成佛嗎？都是什麼德行！我說毛進山，你能一天不幹壞事就阿彌陀佛了！誰也沒指望你能做什麼好事。”地理老師對黑板旁邊的“品德公園周記表”看看，60多名同學，人人名字後邊都有美麗的金花銀花，毛進山後邊一片荒蕪！連一朵銅花也沒有，不用說金花銀花了，他會突然想做啥好事？不信任的眼光又轉向毛進山，“全班62名同學，在這樣燈光下學習，誰也沒覺得有什麼不習慣，你怎麼想起做這種好事？安？結果呢？燈修好了嗎？你的‘好事’做成了嗎？”
毛進山低著頭，不吭聲。
地理老師走到門邊，手一欽牆上開關，啪！全教室的燈，一盞也不亮！剛要發火，毛進山告訴她：“電門關了。”說著，跑過去開電門。
地理老師手又一欽開關，燈還是不亮。
“要使勁！”毛進山說著，跑到地理老師跟前，用手使勁地按著開關，燈都亮了！那支閃動的電棒，仍舊在一閃一閃的，手一鬆，就不亮了。
這幾天下雨，再加上窗外的大樹今年已經長到二樓窗口，教室裏光線暗得很，必須開燈。電燈開關要人按著才亮，地理老師很著急，一節課45分鍾，三扯兩扯，都過去了一半，就讓班長去後勤處找學校電工。
一會，班長回來說，電工休假。
這怎麼辦呢？不但老師看不清教案講課，就是課講完了，所有同學也看不清寫作業。地理老師想，辦法隻有一個：由一個人按著開關，讓大家把作業寫完，明天再找後勤處。誰來按著開關呢？地理老師沒生好氣地對毛進山看看，解鈴還須係鈴人。就喊：“毛進山，你來！給大家按著開關，你不是想做好事嗎？給你個機會。”
毛進山能聽出地理老師的話中話，也不吭聲，放下筆，走到教室前麵，用手使勁地按著開關，將光明普照整個教室。按開關的手稍稍一鬆勁，燈立即就滅，毛進山隻好一刻不停地用勁按著……他，手覺得酸了！
他，膀子覺得吃不住了！
他，頭上開始冒汗了！
地理老師講講課，掉頭看看毛進山，心裏說，活該！幹壞事的人應有的懲罰！她眼一眨，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成語來，她覺得此時此地此人用這個成語，恰切得不能再恰切了！馬上開心地笑起來：“哎哎哎！我忽然發現一個最恰切最恰切的成語也——大家看著毛進山這會的樣子，應該用打一個什麼成語呢？誰說？”
“驚惶失措？”
“不對。”
“任勞任怨？”
“不對。”
“汗流浹背？”
“無私奉獻？”
“不對！我告訴你們，這個成語叫——自作自受！知道‘自作自受’這個成語什麼意思嗎？就是這個人自己作的孽，幹的壞事，還由這個人自己來承受。你們想想，這個成語用在毛進山這個人身上，是多麼恰切呀！我提議，大家立即抓住這個鏡頭，馬上用這個成語造句，這個成語就會牢牢記住，永遠不會忘記的。造得好的同學，地理作業加分！”
地理老師一鼓動，所有同學的目光一起對毛進山，有兩個語文成績好的女生很快就造出句子來：
“毛進山不愛護公物，結果自作自受。”
“不守紀律的人自作自受。”
餘中波聽聽，覺得她們用這個詞造句，對毛進山不公平。想想，也寫出一句話來：“毛進山主動修燈，本來是想做好事的，不應該用自作自受這個成語，他是做好事未遂，應該用‘事與願違’這個成語。”
課後，地理老師仍火氣未消，又去找班主任老師談這事：“哎！你們五（2）班那個鄉下轉來的毛進山，簡直沒治了！已經病入膏肓！”，又把毛進山修燈的事情說了一遍。“哎！就他，把我的一節地理攪和得沒上好！我真的不想代你們班的地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