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菡到我們班兩個多月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裏,沒說過幾句話。汶川大地震,她們家是重災區,家沒了!親人沒了!學校沒了!千裏迢迢,跟小姨來到新疆。
一下失去這麼多親人和同學,徐小菡整天像在夢裏一樣,不相信他們已經死了,怎麼會死了呢?怎麼會一下子死這麼多人呢?生命真的會這麼脆弱嗎?總以為他們是去了什麼地方,暫時離開她,過些日子還會活著回來的。
徐小菡日夜想念著他們,整天沉默寡言,不說不笑。每天一個人早早來到教室。放學後,等同學們都走完了,她才慢慢離開。
看她這個樣子,我們心裏十分難過,班上幾個熱心同學,成立了一個"關愛小組",專門幫助她。可幫來幫去,效果並不大,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幫助她,怎樣才能使她盡快忘掉內心深處的疼痛,和大家說說話,做做遊戲,那怕是下課後一同到操場邊的林帶去走走?
下課了。
徐小菡一個人伏在課桌上。
我輕輕走到她身邊,喊她:"徐小菡。"
她抬起無神的眼,對我看看,沒說話,將身子往一邊挪挪,意思讓我坐下。
我沒坐。趁機說:"出去看海棠吧?學校後邊的幾株秋海棠開了。"她又對我看了一眼,搖搖頭,仍那個姿勢伏著。也許我這麼一說,她想起老家學校的什麼花該開了,眼淚就慢慢地潤濕了眼眶。
我有些後悔,不該說這事。馬上岔開話題:"上廁所吧?快要上課了!"她搖搖頭。
課後,班長又把關愛小組的幾個同學叫到一邊,商量關愛徐小菡的事。班長說,目前,徐小菡還沒有渡過陣痛期,對她實行"同步關愛"比較好。
什麼叫同步關愛呀?
就是說,她高興的時候,大夥一起高興。比如,發現徐小菡情緒不錯,我們就抓緊機會說一些讓她開心的事,使她在高興中淡忘傷痛。她憂傷的時候,我們也一起憂傷。讓她無意識地感到,我們的心裏同樣悲痛。總之,要想盡一切辦法,使徐小菡盡早從災難的陰影裏回到現實生活來。
"明天就是汶川大地震的百日祭,大家想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寄托我們的哀思?同時又能使徐小菡在活動中,更多地釋放出心底的悲傷,獲得精神支援?"班長問。
我們還沒有發言,班長自己眼一亮,先想出一個點子。什麼點子?她要我們暫時保密,先不要讓徐小菡知道,到時候請她一起參加活動。
星期天一早,班長通知我和叢靜荷,騎車到學校操場去。
我們到了操場,班長也沒說到底要幹什麼,上車,領我們往郊外騎。騎出郊外,班長還是不停地蹬。
我和叢靜荷在後邊追得光喘,我大聲問:"哎!老邱(我們也跟男生學,私下也在姓前加'老'),你到底要去哪?是不是要綁架我們?"班長回過頭,一手握車把,一手摘下帽子扇風:"xb(瞎嘣)!有這麼溫柔綁架的嗎?今天帶二位小mm(網絡語:美眉)到母親湖觀光去!"去母親湖!?母親湖倒真是想去的,春天要去,怎麼磨,老師也沒批。今天班長主動帶我們去,真Q!我和叢靜荷馬上使出全身力氣,瘋蹬幾下,兩人就一齊超到班長前頭。
母親湖是一個天然湖。傳說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少年上山打獵,不幸被狼吃了!母親日夜思念她的兒子,天天到山上來哭喊。日久天長,母親的眼淚就流成一個湖。所以湖水特美!成天碧波蕩漾,野鴨群群。湖邊一丈多高的葦子,墨墨青青,人走進去,隻看到頭頂上的一塊天。湖四周,重巒疊嶂,風景特別美!哎!班長怎麼突然想起要帶我們去母親湖?萬歲!
往前騎不久,就看到青得泛著黑煙的葦子,老遠,就聞到陣陣清香。
我們騎到湖邊才知道,班長哪裏是帶我們來玩?叫我們每人剝20把葦葉。天知道剝這麼多葦葉幹什麼用?端午節早過了。
班長不告訴我們真正目的,等我們幹得又累又渴,她叫我們一起坐到樹蔭下喝水。喝完水,她才給我們講剝葦葉的真正用途。她說,明天,汶川遇難同學百日祭典,咱們班不再折千紙鶴,那種形式,太千篇一律!個個班都在折,沒意思。咱們換個新花樣,改折葦葉船,折一百隻葦葉船,放到湖裏,寄托我們的哀思。
這個點子倒真是不壞,既隆重又切題。可我們沒折過葦葉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