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課程(2 / 3)

高氏與葉挽各執血書一角,唇口顫抖,開始逐字吟誦。

這是一篇控訴的狀紙!寫得悲憤填膺、情意綿綿!

張敬修血淚相訴:“天道無知,忘了上天應當憑承的好生之德!人心難測,忘了應當撫恤鞠躬盡瘁的忠良!沒有罪,卻被投於牢獄之中,無人相救,惟有立誓一死,來申明我的冤曲。”

開篇數語,道出了張敬修要以死鳴冤的想法。

他說:“先公十年輔佐,欲讓大明江山穩如磐石,不求名譽、不怕詆毀,方招致今日禍事。其功勞與罪過,天下人、後世人自有公論。我張敬修身為長子,遭此凶禍,何敢愛惜自身性命而沉默不語呢?我欲自盡,是因已被逼得無路可走!誰人不貪生畏死呢?聖人如孔仲尼、賢者如顏回亦不免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者!在這個時候,我已經考慮清楚了!今天就告之於天地神明,從容赴義,瞑目一次然後萬世無愧!”

張敬修邊想邊寫下了他那血淚相和的遺書,作為臨死前的厲聲慘呼!究竟是怎樣悲慘和複雜的心路曆程,令張敬修選擇了自我了斷呢?

這紙血書同樣給我們留下了線索:

“四月二十一日得到消息,二十二日就被趕到舊宅,府中男女驚駭之狀,慘不忍言。五月初五邱侍郎到來,並於初七日提審敬修。其時身上掛滿枷鎖、頭上戴著幪巾!還要遭受主審恐嚇威逼、吏卒咆哮斥罵……這些都是敬修生平未曾經經受的。初十之時,母、子、叔、侄又被隔離開來,不準相聚接語。可憐張家人已經身名偕滅,猶遇骨肉離散。敬修擔心會審之時,有人威逼恫嚇、羅織罪名,讓張家遭遇到難測之事。哎!人非草木,怎堪如此!”

聽張敬修這麼說,我們就知道這位老兄順風日子過多了,確實有些脆弱。入獄後的折磨、刑訊者的乖張、人格上的屈辱、家人的分離,對刑部官員、內廷太監以及錦衣衛而言都不是個事,張敬修以此為苦,頻頻抱怨,說明了他切實少經風霜。

這位前宰輔之子、進士、禮部主事,一直受到他人的尊敬,不曾經曆過刑訊的非人待遇,對於脖夾枷,手套鎖、足上鐐,枷鎖桎梏加身的刑罰,自然肉體上感受到的折磨要深一層;臉上刺墨,被追問謾咒,所經受的精神上的羞辱要多一分。

但是我們也不能就此誤解了他!在危急關頭,張敬修還是拎得清的!

他說:“這些對敬修來講都沒什麼,咬咬牙就挺過去了,獨獨屈坐先公二百萬銀子令人無法接受。難道不知先公自任職以來,清介之聲傳播海內嗎?如此數額巨大的銀子,不僅變產家產還不完,就是粉身碎骨也抵不清哪!不僅如此,主審還誣陷張家在曾省吾處寄銀十五萬兩,在王篆處寄銀十萬兩,在傅作舟處寄銀五萬兩,再三恐嚇,令人膽寒。此三家偕是無辜,為張府災難所禍及,而且還要被誣陷數十萬兩銀子呀。朝廷是多麼愚蠢和貪婪呀!我想這三家家主就算都是貪官,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積畜,無論如何此事無法就此了結,我日後還有何麵目見三家家主,大家會以為敬修是怎樣人品的人哪!”

讀到此處,我們看到張敬修真是一名君子呀!這抄家刑訊,被屈打成招的還少嗎?張敬修一介書生血肉之軀,拗不過酷刑畫押了,這很正常。但是他絕不願承認贓銀之事。張敬修,一介書生,同樣有家園、道義、聲名需要守護,決定以螻蟻之命對抗這泰山一樣重的擔子!

你們逼我認張家貪了二百萬,逼我認曾、王、傅為張家私存巨額財產,我說不,不是這樣的!雖然我的身體很弱,受不了那魔鬼一樣的拷打和折磨,但是我用生命來說不!

張敬修的可貴就在於此!螻蟻,亦有螻蟻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