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看著胡鵬飛帶走海東升,李唐慌忙四望,希望院子裏有梯子,翻牆要比撞門快。院子裏沒有梯子,她又跑進屋,在廚房裏找到梯子,搬到牆邊架好,撿回槍,翻了出去。李唐才落地就看見海東升昏倒在牆邊,她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搭發現海東升的脖子的動脈還在跳動,脖子上並無傷口,應該是被胡鵬飛打暈的,而不是被殺了。李唐拿著槍跑到轉角四望,早沒了胡鵬飛的蹤影,她隻得回去把海東升輕輕拍醒。

馬來福目睹了這一切,事不關己,他樂得在一旁看熱鬧,李唐翻牆出去的時候,他進了胡鵬飛的臥房,把那幾個玻璃瓶子塞進了自己衣服裏。他小心地翻查臥房,又找到了幾樣西洋的玩意兒,他還找到了幾個銀元,但他沒有拿。李唐剛才的表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認為嚴修的那個警察局裏的人都不怎麼樣,隻會求助李過年,沒想到藏著這麼一號人。他怕拿了錢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海東升看見過那幾個玻璃瓶子,馬來福又把那幾個瓶子放回原處。趁著李唐還沒進來,他又四下搜了一遍,拿了幾樣他認為可能會幫李過年洗清冤情的小東西。

院門是衝外鎖的,李唐把海東升拍醒,確認他沒大礙,等到他能站起來了,李唐拿槍托把院門砸開。馬來福聽到砸門聲便回正堂坐下,此時他不能走,一走就會引起李唐的注意,他等著看李唐二人接下來要幹嗎。

李唐二人把屋子裏裏外外都搜查了一遍,把臥房裏的幾個玻璃瓶子收起來了,又拿了幾樣他們認為有用的物品。胡鵬飛早不知蹤跡了,李唐二人隻得先回去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馬來福也跟著二人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馬來福去警察局找嚴修,李唐和海東升出去找胡鵬飛的線索,嚴修和於洪波在。嚴修看見馬來福進來,心裏的那種厭煩又一下起來了。

“嚴局長。”馬來福笑嘻嘻地說,“幾天不見就滿麵紅光,這是要高升呐。”

嚴修略感意外,他以為馬來福會因為前陣的事情冷嘲熱諷一番,一開口又回到了他過去那不著四六樣。馬來福一改前幾天的態度,看來是有所求了,嚴修沒接話,等馬來福自己說出來。

“最近案子辦得順利吧?”馬來福見嚴修沒搭話,又笑嘻嘻地問。

嚴修依舊沒理馬來福,他和於洪波正商量怎麼收尾段立濤案子的事,事態不嚴重,又實在找不到線索,隻能暫告一段落。

馬來福沒皮沒臉慣了,他絲毫不覺得嚴修兩次不理他有什麼尷尬。他上前拍了拍嚴修肩膀,看到二人正在寫段立濤案子的總結,便說:“喲,結案呐。嚴局長,我姐夫的冤案是否也該結了,還他一個清白。”

“冤案?”嚴修猛地站了起來,“那麼多人看見他殺人,還能是冤案?而且在廚房還發現了一具燒焦的屍體,恐怕也是他所為吧!”

“眼見的未必是事實。難道你就沒想過我姐夫為什麼要殺人?我姐夫是什麼樣的人,別人可能不了解,難道你還不了解?他不可能為錢殺人,也不為名,那他究竟是為什麼要殺人?你別忘了,我姐夫可不是五大三粗的壯漢,被刀捅死的王新亭可是身強體壯。”馬來福見嚴修這樣,收住了笑容,說話的語氣也跟著變了。

“哼。現在的證據證明就是他殺了人,你說他沒殺人,拿出證據來。”嚴修並非沒有想過李過年殺人的動機和目的,以李過年的為人不會為名利殺人,但他會因為沉迷推理而殺人。

“早猜到你會這麼說。”馬來福臉上的烏雲瞬間消退了,又換上了嬉笑的表情,“不瞞您說,我這次就是帶了些證據來給我姐夫洗脫冤情的。”

嚴修聽到這話,心中充滿了不屑,他認識馬來福的時間也不算短,馬來福就隻能比他爹馬進財稍微好些,都是那種隻會吹不會做的人。馬進財不光吹牛還瞎搗騰,被人算計了還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馬來福隻有一張嘴,遇事就躲。馬來福要能找出李過年是受冤的證據來,他嚴修打死也不會信。

“李唐和海大少爺有沒有和您提起胡鵬飛的事?”馬來福問嚴修。

李唐二人昨天回來就把相關情況報告給了嚴修,也提到馬來福全程都在場。嚴修沒有回答馬來福,隻是略一點頭。

馬來福看見嚴修點頭,接著說:“我姐夫就是被胡鵬飛迷倒後帶走,他殺了仨人後栽贓給我姐夫的。”

嚴修有些不耐煩了,馬來福這話完全是在胡亂推測,就在他要打斷馬來福的時候,馬來福又說:“胡鵬飛以前是開皮具廠子的,被刀捅死那人叫王新亭,王新亭也是開皮具廠子的;姚記皮鞋店的老板姚廣林被燒死的情況和那間廚房裏那人的情況一模一樣;幾年前德勝門新月皮草行的老板娘李新月和她的狗在家中毒死了,咱這兒開皮具作坊的朱善雲朱老板也死了。想必您已經知道了胡鵬飛因為自己皮貨生意黃了,在不能確定是誰舉報他的情況下把朱老板殺了。他這麼做就是為了報仇,其他仨老板也應該是他殺的。”

在嚴修看來,馬來福的這番話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多,僅限於胡鵬飛有殺人動機,能說明問題的隻有證據。

馬來福見嚴修不出聲,也猜到是因為他還沒給出證據,便接著又說:“嚴局長,您能把當時插在王新亭身上的刀給我看一看嗎?”

“你要看這刀做什麼?”嚴修怕馬來福是來胡攪蠻纏的。

馬來福樂嗬嗬地回道:“這把刀就能證明我姐夫沒有殺死王新亭。”

嚴修雖然已經極為不耐煩了,但他不希望冤枉任何人,又或者想看看馬來福會接著怎麼編,然後在他自以為最有力的證據上徹底推翻他,令他今後別再糾纏這事。嚴修讓於洪波去把他們從王新亭身上拔出的長刀拿了出來。

馬來福接過刀,從刀尖沿著刀鋒,一直看到刀柄,然後把刀遞給嚴修,說:“我姐夫果然是被冤枉的。嚴局長,你看看這把刀有什麼地方和王新亭身上的傷口不同?”

這把刀嚴修已經研究了很多遍,他沒發現有什麼問題。王新亭身上有幾處很深的刀砍的傷口,致命的傷是用刀尖捅穿心髒,又轉著圈絞了很多圈。

“如果我沒記錯,除了胸口那一刀,王新亭身上其他傷口沒流出多少血,而且傷口都像是用烙鐵一樣的東西封住了血管。胸口上的傷口雖然被絞爛了,但部分肉上殘留著被燙過的痕跡。您想想 ,其他傷口那麼深,為何就隻有胸口的傷流了大量的血?那是因為真正的凶手需要先封住血,等我姐夫去轉動刀柄,轉動刀柄就會把原先封住血管的肉絞開,血就流了出來。王新亭身上的其他傷口也不是先砍出來再用烙鐵封住,他的傷口很平滑、一體,因為這是用燒得紅透了的刀砍的。您看看手中的刀,這把刀根本就沒有燒過的跡象。那間房子就隻有一間廚房,廚房裏是柴火而不是煤餅,柴火不僅難以把鋼刀燒透,還會留下煙熏的黑色。我姐夫不可能在那間屋子做到把刀燒到能封住血管的程度。這很明顯是胡鵬飛在其他地方殺了王新亭,嫁禍給我姐夫的。”

聽到這裏嚴修心裏有些變化了,馬來福說的王新亭傷口的情況屬實,隻是他認為是李過年用燒紅的刀殺的王新亭。

“我姐夫在被發現殺人前就失蹤了,那晚我姐還在到處找他。我姐夫離開警察局後,就被人迷倒帶走了。等他醒來,他被關在一間密室裏,抓住他的人要他破解三個殺人案的殺人手法。第一個是在後院的角落裏撒了西洋人發明的山埃,讓公狗踩到再讓女主人吸進毒藥。第二個就是在他煉豬油時,利用他眼神不好,設計了一個捕獵陷阱用特製的皮條套住他,皮條的另一頭在油鍋裏。點燃皮條以後,這人就成了一盞油燈的燈芯,他被慢慢燒死。特殊的皮條在他被燒死後不久也被燒斷了。這是我姐夫從那房子的廚房裏偷偷拿到的一小截沒有燒幹淨的皮條。”馬來福說著遞給嚴修一節比指關節還短的皮繩。

嚴修接過一看,這皮繩兩頭燒過,中間也被燒過。

馬來福又遞給他一截皮繩,說:“這條是我昨天在胡鵬飛的家裏找到的,這兩條皮的鞣製方法一樣,都是用西洋的藥水泡過,讓皮條更堅韌,更耐火。不光如此,編織的方法都一樣,這種皮條我姐夫可不會做。如果那間房子的廚房沒有被破壞,那些陷阱和機關都還在裏麵。隻是可惜沒有辦法再去姚廣林和李新月死亡的現場了,否則就能找到同樣的證據。”

馬來福沒能把意思和細節完全表達出來,他畢竟不是李過年。嚴修聽著聽著也開始思考馬來福說的,這些話並非站不住腳。

“還有一些證據,需要嚴局長和我去案發的那間屋子,就您一人。”馬來福知道沒那麼容易說服嚴修,他還有更有力的證據要給嚴修看。

嚴修猶豫起來了,他倒不是懶得去,而是不相信馬來福能拿出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剛才他說的有理但沒證據。皮繩尚存在可疑點,比如兩條皮繩的來源僅僅是他說的,就算沒燒過的那條是從胡鵬飛家裏找到的,馬來福可以剪下一段用火燒過就說是從那間廚房裏拿出來的。嚴修真正有些想法的還是關於王新亭的死,經過馬來福這麼一說他冷靜客觀了許多。目擊者都隻看見李過年手握長刀撲倒在王新亭身上,李過年逃掉後他們去看時,王新亭已經死了。王新亭心髒被捅穿立即就會斃命,他身上也沒有出現打鬥的傷痕,也就是王新亭死前沒有反抗,在被李過年撲倒前就應該死了。如果李過年真的是凶手,王新亭已經死了,他隻需要悄悄離開就不會被看見,他為何要撲倒王新亭破門而出?李過年在捅穿王新亭心髒時用力過猛也說不過去,其他幾刀足以令王新亭倒地不起,李過年把他弄到門邊再多捅幾刀也說不過去。這個案子還是有不少疑點,再去一趟現場也不算浪費時間,嚴修答應獨自和馬來福去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