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修雖然沒見過胡鵬飛，也猜到眼前那人肯定是他，這人果然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這種時候還先想了後路，設置了陷阱。嚴修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價，他閉上眼睛，等著自己的生命就此終結。此時，他心靜如水，不覺得此生有什麼遺憾，無妻無子的他也沒什麼可眷戀的。
砰！他聽到了槍聲，接著黏糊糊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流，這一刻他竟然沒有感覺到疼痛。嚴修神離良久，忽然發現自己一直有意識，這是死後靈魂的意識抑或自己還活著？如果還活著，剛才的槍聲又是從哪裏來的？臉上的血又是怎麼回事？嚴修用手摸了摸臉上的血，放在鼻子前一聞，有血液特殊的腥味，確定是血。這一槍打偏了？自己還沒死？嚴修連忙站起來，一下碰到什麼東西，像是個人，接著那人壓在了他身上。嚴修掙紮開來，那人就倒在了地上，剛才是槍插進泥裏支撐著那人斜在嚴修上麵。黑暗中，嚴修模糊地看出倒下之人似乎頭上中槍死了。
“是誰？”開槍的肯定另有其人，嚴修又喊了一聲，“誰？”沒人回答，嚴修掏出短刀割斷套住腳踝的繩子，又把掉在邊上的長槍摸了過來，舉著槍就近找了一圈，依舊不見半個人影。
次日，經過確認昨晚襲擊嚴修又被人打死之人就是胡鵬飛。嚴修想不出會是誰打死胡鵬飛救下自己的，這人為何不現身？不現身就表示不想讓他知道身份，那麼李過年最有可能，就算李過年操控著那個秘密組織，他還不至於會殺自己。其次也可能是李唐，如果是李唐就得建立在馬來福所說的那套說法上。是不是李唐比較容易驗證：問李唐昨晚在哪兒和看她配槍的子彈數。
嚴修讓於洪波統計一下局裏每人的子彈數，準備新一輪的補給。局裏就他們四人，很快就有結果了，這半個月誰都沒開過槍，子彈都是上次補給後的數量。嚴修隨便找了個話頭問出李唐昨天和海東升查案查到天黑才各自回家。
“所長，你怎麼知道胡鵬飛會去哪裏？我和東升討論了一天也沒把他和岑家的案子聯係在一起。”李唐反過來問嚴修怎麼想到去蹲守岑家密室的。
嚴修見李唐配槍的子彈數量並沒有少，說明昨晚那一槍不是李唐開的。全局的長槍都沒少哪怕一顆的子彈，李唐也不可能拿海東升或於洪波的槍。李唐並沒有問題，嚴修便如實把昨天馬來福找他的情況說了，當然他沒有說出馬來福懷疑李唐有問題這事。
李唐聽完略一沉思，說：“這不像是以往我們認識的馬來福，李過年應該在之前就告訴了他王新亭死的那間房子的情況，但胡鵬飛是在李過年失蹤後才出來的案子。這麼說李過年可能又出現了……”
李唐的話倒提醒嚴修了，馬來福有多少斤兩，他清楚，這些年他也習慣了馬來福傳話給他的情況，一時間竟沒想到這點上。能把這兩件看似不相關的案子聯係起來，並推斷出胡鵬飛落腳點的，隻能是李過年而不可能是馬來福。嚴修點點頭，說：“馬來福應該見過李過年，他如果還在北京，會藏在哪裏呢？”
“緝拿告示也發過了，雖然最近我們沒有再追查，他也不敢在外麵拋頭露麵。他要藏在什麼地方的話，馬來福的店裏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說話的人是海東升，馬來福能在白天見到李過年，皮具店就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或許店裏其中一個夥計就是李過年。”
“店裏的夥計？”嚴修去過一兩次馬來福的皮具店，他知道店裏請了多少人，“賬房袁老頭是袁青山的遠房堂弟，很多人都認識；小二和學徒都是外地人，一個比李過年矮胖，一個比李過年高瘦，都不像李過年。”
“未必，李過年還能不喬裝就出現在店裏？”很少發表看法的於洪波說話了。昨天馬來福第一趟來時說的那些話就不像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當時於洪波就有此想法，他隻是不習慣把自己的推測當眾說出來。
“有可能。”嚴修想於洪波的話很有道理，“如果李過年喬裝了，我們去盤問不僅問不出結果來，還會打草驚蛇，必須用其他法子。”
李唐點點頭，說：“同意所長的意見。我們不能隨便去抓人來嚴刑逼供。我想，我們每個人的本性很難改掉，會在不經意之間暴露出來。李過年有什麼有別於他人的性格特點或者弱點？”
“他的特點嘛，就是喜歡推理。至於弱點嘛，一個是怕老婆馬菊花，一個是吃蘑菇會過敏。”嚴修以前常和李過年吃飯，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李過年不能吃蘑菇的人。不過嚴修並不清楚李過年吃了蘑菇會怎麼樣，二人一起吃飯時李過年告訴他不要點有蘑菇的菜。這點就連李過年的老丈人馬進財都不知道，因為馬進財幾乎不做飯。
“對蘑菇過敏？這或許是條路子……”
這天，皮具店很快就要放工了。嚴修滿麵笑容地走了進來，他要請店裏的人吃飯，感謝馬來福幫助找到胡鵬飛。馬來福卻推脫起來，因為他得回家給他爸馬進財做飯。嚴修說連同馬進財一起去。
馬來福這下就樂意了，趕緊吩咐關門，讓小二去茶館叫馬進財。嚴修隻看見袁老頭和小二，沒看見那不知名的學徒，便問怎麼少了一人。馬來福嗬嗬一樂，說學徒昨天就回老家去了，要過陣子才能回來。
嚴修需要觀察的人就隻剩下小二了，他故意點了三個有蘑菇的菜，一直留意小二是否會吃蘑菇。菜上齊了，小二的筷子都沒去碰過蘑菇。嚴修不想把意圖表現得太明顯，他便起身給馬進財夾了一筷子平菇炒肉，接著是馬來福和袁老頭，最後才是小二，他邊夾菜邊說：“沒什麼好菜，隻能委屈各位湊合著吃了。”
小二看著碗裏的平菇和肉，有些不自在，輕輕地用筷子把菜撥到碗邊。
“小兄弟，怎麼不吃？”嚴修努力在把小二的外貌和李過年的聯想到一起，可是沒發現有相似之處。難道李過年懂易容術？
“嚴局長，您別光給我們夾菜，您也吃。”馬來福也給嚴修夾了一筷子的平菇炒肉。
難道這小二真的就是李過年？別家的小二都伶牙俐齒，這個可好，從一開始幾乎就沒說過話，而且馬來福似乎還有意在替他解圍。要確定他是否真是李過年，就得看他吃下蘑菇會怎樣。嚴修臉色一沉，顯得很不高興，他一本正經地說：“怎麼？不合胃口？”
說完，嚴修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桌上眾人一驚，都看著小二。小二更加難堪了，臉紅到了脖子上，他連忙說：“哪敢，哪敢，您別誤會。”小二說著就把筷子撐開夾住了碗裏的平菇。
“貴林，貴林，你怎麼了……不好啦，貴林好像死了。”
“什麼？”
小二剛夾起蘑菇要往嘴裏送，隔壁桌子傳來這樣的對話。嚴修聽到有人死了，轉頭看去，隔壁桌子坐著四名年輕人，其中一人趴在桌麵上，雙手耷拉在半空，口裏有紅色的液體流出。嚴修顧不上驗證小二是否是李過年，過去一探這人的氣息，這人已經沒有氣了。
嚴修問明情況，四人是好朋友，倒在桌子上的這位叫李貴林，另三人分別叫徐林龍、秦東興和黃建曉。李貴林明天就要去西洋求學，於是黃建曉做東給李貴林餞行。嚴修開始以為李貴林是暴病身亡的，三人都說李貴林沒得過什麼大病，身體一向很好。看李貴林口吐鮮血，又不是得急性病死的，隻剩下中毒了。嚴修看了看桌上菜還沒吃完，挺豐盛的，有魚有肉，但都是尋常菜式。
這不像是普通的食物中毒，應該是一起投毒事件。經過詢問，嚴修又了解了一些情況：李貴林和徐林龍是從另外一個餞行會一路跑來的，二人過來沒吃幾口，就發生這事了。二人來之前就隻匆匆吃了碗麵，喝了幾口小酒，有盤花生作為下酒菜。會不會是喝太多酒醉死的？李貴林身上酒味並不大，徐林龍說之前沒喝多少酒，而且李貴林平時挺能喝的。
這時嚴修發現李貴林喝的茶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喝花茶，他卻是兩杯茶，一杯綠茶，一杯不常見的茶。徐林龍說那杯是迷迭香，古書上說迷迭香能讓人變聰明，李貴林一直在讀書，所以常喝。小二證實綠茶是店裏的，茶葉就放在櫃台上。嚴修一看櫃台上放著不少茶葉，如果往裏麵投毒，倒下的就不會隻有李貴林了。
李貴林是自然猝死的？似乎不是，他酒喝得不多，身體也好，人又年輕。他口吐鮮血，瞬間斃命，隻可能是被投毒致死的。誰會投毒？同桌的三人嫌疑最大。當嚴修分別問及三人和李貴林是否有過節時，各自臉上都感到有些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