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過年失蹤前就授意馬來福開這間皮具店,目的就是要找出栽贓之人。河邊的蹤跡是李過年故意留下來迷惑嚴修等人的。等到馬來福把皮具店開起來,風聲也差不多過去了,他聯係上馬來福,並以學徒身份進了皮具店。
李過年不能以本來的麵目出現,要變矮幾乎不可能,在鞋底墊上東西就能增高。自打李過年被人看見殺人後,日子過得很難,人瘦了很多。他讓馬來福買了點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他把自己整個麵部和脖子顏色加深,眼窩、鼻子、顴骨也用了一點深色的妝,這樣他看上去就更瘦了,他再把眉毛和眼窩處理一下。整個人從身高、身型和長相都和以前完全不同,再把頭發弄亂,就算是嚴修仔細看也看不出是李過年。李過年當學徒幾乎不用說話,而且通常都在後麵,不會出來見人,外人也很難發現他就是學徒。
在李唐跟蹤並找到他之前,李過年認為背後之人不是李唐便是海東升。趙世榮的案子雖然是海東升進來前發生的,假如海東升有意,自然能提前策劃好。自那晚以後,李過年就已經肯定背後之人是李唐了,至於李唐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還沒找到答案。要把胡鵬飛和岑家失竊案聯係到一起也不難,首先兩處都是楊曙光修建的,岑家密室在楊曙光死後半年才被盜,說明還有人知道密室的情況;其次通過馬來福他獲知,搬走半間密室的東西,幾乎沒有發現腳印,隻有像胡鵬飛這樣的老獵人能做到。
隻要通過馬來福告訴嚴修任何案子的事,比如胡鵬飛可能的藏身點後,嚴修等人一定會懷疑他就藏在馬來福身邊。這時,李過年不好再喬裝學徒了,因為一旦被盤問,說話的聲音就會出賣他。李過年早讓馬來福開始提前準備主食,卻不想李唐還是發現了這點。
至於小二為何不吃蘑菇?這點也是李過年事先的安排,他本想找一個和自己一樣會對蘑菇過敏的人,但太難找,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一個不吃蘑菇的小二。
李過年吃完飯,剛把碗遞給馬來福就感覺胸悶,呼吸也逐漸變得困難,惡心感也上來了。他知道這是蘑菇過敏的反應,他退回閣樓用寫字的形式問馬來福飯菜的情況。馬進財不在的時候,二人才會交談,馬進財回家後二人就用紙筆交流。
交流了一陣,二人立即就能想到是馬進財做的米飯有問題,但不能去問他。李過年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告訴馬來福接下來怎麼做。
馬來福穿上外套,去廚房拿了個袋子,裝了一顆包得嚴嚴實實的大白菜,又填了一袋子的米,提著出門去了馬菊花那裏。
一直蹲守在馬家外麵的李唐遠遠地跟了上去,如果馬來福去抓藥,就能肯定李過年住在馬家。
沒過多久,馬菊花獨自出門了。李唐犯愁了,去跟蹤馬菊花還是繼續監視馬來福。這很可能是李過年設置的迷局,跟蹤馬菊花,馬來福就有去抓藥的機會;監視馬來福,馬菊花就有機會了。很快,李唐還是決定監視馬來福,正如白天他們討論的那樣,李過年不能讓馬菊花知道他的行蹤,就算馬菊花去抓藥,最後還是要通過馬來福拿回馬家。
約莫一個鍾頭後馬菊花空著手就回來了,又過了一會兒,馬來福提著袋子離開了馬菊花的家。李唐一邊跟蹤一邊在想馬來福袋子裏是什麼東西。馬來福夜裏出門就異常,袋子裏裝的就是李過年要的藥了,馬菊花外出或許隻是一個掩護,她家裏應該一直預備著藥。
要不要上去攔下馬來福檢查袋子裏的東西,如果是藥,她不僅有理由搜馬家,還說明李過年已經出問題了,他沒有力氣再躲藏了。假如不是藥,她以例檢為由塘塞過去就可以了。眼看著馬來福就要走到家了,李唐閃出來,快步走向馬來福,說道:“前麵的人,站住!我是警察,請接受檢查!”
馬來福聞聲停下了,轉過身來,等李唐走近了,他笑著說:“李姑娘,是你啊。”
“這麼晚了還在外麵幹嗎?手裏拿的什麼東西?”李唐和馬來福很少說話,她不需要假裝客氣。
“我姐這幾天身體不好,就給她送點米,這不她非要我帶點菜回家。”馬來福一晃自己手中點袋子,看起來還挺沉的。
“袋子裏是什麼?打開!”既然都已經攔下馬來福了,李唐索性來個徹底檢查。
“都是些吃的,沒幾樣,也不值錢。”馬來福也不做爭辯,把袋子放在地上,撐開袋口,衝著李唐。
月亮還沒升起,隻有一點斑駁的星光,李唐大致看到袋子裏有兩根白蘿卜和一個不大的倭瓜。她把手伸進袋子底部,倭瓜下麵就是袋底,沒有其他東西了。李唐把手抽回來,說:“夜裏盡量不要出門。”
“盡量,盡量。我姐這不來病了,我姐夫又不在,她扛不動米麵,我就給她送點而已。”馬來福把袋口係上,提了起來,“那我先回去了。”
馬來福走後,李唐站在原地,她努力在腦海裏搜尋著關於白蘿卜和倭瓜的藥用功效。這兩樣東西雖然有些藥用價值,但極少入藥,也沒太大的藥用價值。即便如此,她還是認為李過年已經吃了鬆茸飯出現了過敏症,馬來福這趟出門就是給李過年抓藥的。賣鬆茸的人是她花錢雇的,她找海東升要了一顆鬆茸和一些其他看起來像鬆茸的蘑菇,讓那人去馬進財常待的茶樓外叫賣。喜歡貪便宜的馬進財還真就買下了鬆茸。
馬來福回到家中,鎖上大門,把袋子提進廚房,拿出蘿卜,輕輕取出倭瓜,把倭瓜翻過來,用小刀刺入底心,一拔就帶出一塊瓜肉。他又用兩根手指伸進瓜裏掏了幾下,抓出一小包東西來,把包裏的東西倒進取暖用的爐灶上的水壺裏。這小包裏的東西是白蘿卜籽,白蘿卜籽煮湯這個偏方是別人告訴李過年母親的,試過幾次都管用。白蘿卜籽在中藥裏叫萊菔子,中藥鋪裏多有此物。李過年能猜到嚴修他們會在外麵蹲守、跟蹤,才讓馬來福以送米為由去找馬菊花。那一袋並不都是米,裏麵有一顆大白菜,大白菜用來填充袋子空間,這樣不用裝太多米,看起來卻很多。李過年想要製造一種假象:馬來福多買的米麵是給馬菊花的。馬來福把米和白菜送給馬菊花,推說太累了要她幫忙去中藥鋪買幾味藥,其中就有白蘿卜籽,其他的都是些治療婦科病常用的。嚴修他們即便截住了馬菊花,馬菊花隻要按馬來福交待她的說是給自己用的,就不會留下明顯的線索。當然,馬菊花不可能聽馬來福的話幫忙去買藥,馬來福為此給了馬菊花不少錢,包括那兩根蘿卜和倭瓜的錢。
馬來福不能生火熬湯,此時煙囪冒煙就等於告訴李唐,他在給李過年熬藥。好在有取暖的爐灶,馬來福把白蘿卜籽放進鍋裏,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好門,焦急地上去看望李過年。李過年臉如紙白,平躺在小閣樓上出的氣比進的多。馬來福知道李唐一定在外麵監視著,他隻打開閣樓的洞口,把梯子輕輕倚到牆邊,熄掉燈,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等湯熬好。
估計時間差不多了,馬來福打開門,躡手躡腳去把整個鍋端進屋,把湯倒進之前給李過年盛飯的碗裏。不等湯完全涼下來,他架好梯子,端著湯上去,把李過年扶得半坐起來,捏開他的嘴把湯灌了進去。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等,馬來福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到了後半夜,馬來福忽然驚醒,起身上了閣樓,李過年還在沉睡著,但是呼吸也均勻了。他不能掌燈看李過年的情況,既然呼吸正常了,想來沒有大礙了。
第二天中午,馬進財讓人捎信給馬來福,要他早點回家做飯,多做兩個人的,他姐和另外一個貴客要上他們家。馬來福擔心晚上的飯會吃得很長,他早早離開皮具店,買了幾樣菜便回家開始做飯。
隻要馬來福不在,李過年就不會下地,他窩在閣樓看孫美瑤新帶給他翻譯過來的西洋書。即便馬來福回來了,他不主動發出暗號,李過年也不會下來,保不齊還有其他人在馬家,甚至可能會是嚴修他們來搜查。昨天的事情發生後,馬來福和李過年都清楚,嚴修等人隨時都可能出現,這幾天一定要慎之又慎。馬來福烙了幾張餅,又先炒了兩個菜,分出一人份的,再弄了一碗開水就給李過年送去。昨晚李過年喝下白蘿卜籽湯後,算是撿回了這條命。
天還沒黑盡,馬菊花回娘家來了,看見弟弟在廚房裏忙,她也過去搭把手。不多會,馬進財帶著一人進來了。這人馬來福認識,馬菊花卻不認識。來客叫佟廣陽,是個無子女的鰥夫,年齡比馬進財小不了幾歲。
這頓飯結束的比馬來福預計的要早,吃過晚飯,佟廣陽就回去了。馬菊花也想走,卻被馬進財叫住,問她覺得佟廣陽如何?
馬菊花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了,這頓飯的目的是要撮合她和佟廣陽。李過年還沒失蹤多久,馬菊花從未考慮過改嫁的事。她沒說話,也不想回答。
“這都過了多久了?那個兔崽子要是還活著,早該來找你了。就算他還活著,他也是個殺人犯,被抓到了是要砍頭的。”馬進財開始勸馬菊花了。
“爸,我不信他會殺人。”
“那麼多人看見他殺人,還能假?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又是嫁過人的,趕緊再找個夫家。”
“我不找。”
馬來福在邊上聽著,馬菊花沒有要改嫁的意思,他就不用出來說什麼。馬菊花不認可的事,馬進財也無能為力。
“傻孩子,你想守一輩子寡?人佟廣陽要錢有錢、要房有房,哪點比那個兔崽子差了?今天,佟廣陽已經給了我五十銀元的見麵禮。人說了,如果成婚,彩禮任由你開。”
“糟了。”馬來福暗叫不好,他這父親和姐姐就是見不得錢,對他們來說有錢不拿就是罪過。那佟廣陽是有點家產,他要是開出一筆不錯的彩禮,馬菊花說不定還真會答應。馬來福插話道:“爸!姐!姐夫隻是失蹤了,還沒死呢。姐,你不能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