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嗯，那還有什麼說的。”
我的家，許多溫馨，充滿親情的往事，像鏡頭一樣在眼前閃過：過生日時那燃燒的蠟燭；假日裏一家人去黃山旅遊；燈光下媽媽指導我學習……爸爸媽媽相親相愛，工作互相支持，在各自工作崗位上都做出了成績，年年都被評為先進；我呢，在學校也年年是“三好”生……應該承認，我有一個溫暖，快樂的家。我是幸福的。這個家，給你一生的關心，理解和鼓勵，讓你成為一個永遠自信的人。
“曉蕙，你講講你媽媽，講講你的家，好嗎?我最喜歡聽家的故事了。”
“怎麼，阿蓓，你這個校刊的大編輯，今天要搜集素材寫文章啊!”我揚聲笑起來。
不知怎麼了，那天，我敞開胸懷，把我的家許多難忘的往事，都講給了阿蓓……”
“啊，曉蕙，你真幸福，我真羨慕你啊!”阿蓓站住不走了，凝望著我感歎道。
“哦，阿蓓，你不也是幸福的嗎?瞧，媽媽從外地一早就趕來看你，還買了這麼好看的套裙。”
“不，我和媽媽在一起總覺得不自在，我們之間有隔膜……我恨她!”
我詫異了。我望望她，她的眉頭微皺，眼神暗淡，一種鬱鬱不樂的神情出現在她那俊俏的臉龐上。
“她不是你媽媽嗎?”
“是的。可她早就離開了我，離開了爸爸，那時我才7歲。她嫌爸爸窮，沒有文化，就走了，去找自己的天堂。可是，我隻有和爸爸在一起……”
阿蓓長長歎息了一聲。她埋下了眼睛，烏黑的睫毛在麵頰上投下一層柵欄般的陰影，使她的臉失去了光采。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阿蓓對媽媽那樣冷淡。
“隻是這幾年，她常來看我。她又有了一個家，可她並沒有尋找到自己的天堂。她後悔了。”阿蓓幽幽地說。抬頭望著身旁的白楊樹。盡管她的目光顯得悵惘，迷朦卻很明亮，那是一雙很美的、充滿孩子氣的大眼睛。我有些為她感到不幸和同情了。
“你應該原諒她，畢竟是媽媽啊!”
“我不能，也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媽媽是怎麼回事，應該怎樣相處。也許，能經常看你，給你買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買得越多越高檔，就越是個媽媽媽，可我覺得這並不是，也許除了這些，還有更重要的……啊，真的，我不懂!”阿蓓的臉有些紅了，不知為什麼，她竟一股惱地說出這樣的話。
“不管怎麼說，媽媽就是媽媽，以前畢竟過去了，也許慢慢就會好了……”我這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以前畢竟是過去了，但是，缺少母愛的童年怎麼說也是遺憾的啊!
“那時，爸爸工作忙，常常顧不了我。在家裏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孤單、寂寞、無助、恐懼，使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沒人要的醜小鴨。看見別的同學上學有媽媽接送，下雨了，媽媽送來雨衣；下雪了，媽媽送來棉衣……我羨慕極了。我總想，我的媽媽在哪裏了?我的媽媽要像那些同學的媽媽那樣該多好啊!”
阿蓓不是說，她不懂媽媽嗎?可是當說起別人的媽媽，她的臉上閃著多動人的光采啊!她的眼睛含著淚，雙唇顫栗了，難道這還有別的解釋嗎?
“我為沒有媽媽感到自卑。沒有媽媽的孩子，不受人尊敬，誰能瞧得起你。正是這種想法，我總也不能原諒媽媽。唉!”阿蓓從心底發出的歎息又一次震動了我。
“不，阿蓓!大家和你相處是因為你是我們的同學，而不是你的家，你的媽媽。為什麼把這件事想得那麼重要呢?”
“這是我童年永不褪色的灰色!”阿蓓的聲音輕得很，象遙遠地方飄來的回音。她那烏黑的睫毛顫抖著，一滴，圓圓的淚珠落了下來。
“阿蓓，這不是你的錯，是你爸爸媽媽之間的事，你應該多一些理解，少一點怨恨，你改變不了過去!”
“可過去卻改變了我!”阿蓓把頭猛地抬起向那白楊樹望去。我也向白楊樹望去。白楊樹上飄著一抹淡淡的白雲，夢幻般的變化著……
“你爸爸怎麼樣?”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禁問道。
“爸爸待我很好，為我他拋棄了許多……他希望我考上大學，媽媽就是因為他窮沒文化而走的……我現在唯一的就是實現爸爸的這個夢。到那時，也許爸爸會考慮再成一個家。”說到這裏，阿蓓的臉上竟露出了笑容，停了一會兒，她又說：“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家庭，可我能選擇未來!”她的聲音充滿了自信。
我被阿蓓的話震動了，不由佩服起她來。她心裏有多麼倔強的希望啊!
阿蓓拍了我一下，說：“不說這些了，沒意思。我們回教室吧，快上課了!”
我們向教室走去，步子有些沉重而緩慢。
身旁的白楊樹帶，在五月的陽光裏，枝枝相抱，葉葉聚攏，竟是那樣青翠碧綠，充滿生機。微風搖曳著它的枝條，綠葉閃閃，好象在思索著什麼。
快上課了，校園裏漸漸喧鬧起來。我的心也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