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還在看著晏懷風發愣,一時沒有防備,低聲叫了出來。玄威的鞭子卻是不停,一下又一下落在他身上,一副打算將人就地正法的樣子,眼中亦沒有半絲憐憫。
這個身子背上原本就已傷痕交錯,舊傷未癒又添新傷,其中滋味難以明言。楚越卻隻是第一鞭的時候啊了一聲,其後便緊咬著嘴唇,無聲無息,卻仍舊倔強地望著晏懷風不肯移開眼。
他的背上很快鮮血淋漓,嘴唇也被咬的發白,玄威歇了歇氣,還待再抽,晏懷風終於出聲道:「好了。」
玄威立刻頷首收鞭,表麵上波瀾不驚,心裏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向來喜歡十四,手上看似不留情,心裏卻真怕晏懷風要置他於死地,於是故意下手頗重,賭上一賭。
楚越已經痛得眼前發暗,卻還是極力睜大眼睛,想看著晏懷風。
晏懷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少年,揮手讓玄威走到一邊,走近楚越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楚越。
大約是嫌囚室之中光線太弱,晏懷風伸出手中扇子,抬起了楚越的下巴——眼前少年雖然滿臉倦容一身傷痕,卻能看出底子不錯。
晏懷風一伸手,玄威恭敬遞上絲帕,他用絲帕覆手,摸了摸楚越的脈門,凝神片刻,忽然說:「你以後便跟著我吧。」
楚越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玄威已是大喜。
晏懷風這一句話,十四不僅不用死了,還能做他的貼身影衛!將來少主繼位,楚越必是影衛首領,這卻是聖門的規矩,門主與少主的貼身影衛,那地位與一般人是決不能比的。
玄威見楚越話也不說一句,還以為他傻了,忙按著他的頭叫他表忠誠。楚越卻莫名其妙膽大包天地冒出一句:「你還敢信任我?」
玄威嚇了一跳,「什麼你呀我的,一頓鞭子就把規矩全忘了?叫少主!」
晏懷風倒是無所謂,微微一笑,「那要看你當不當得起我的信任,玄威,帶他回去養好傷,然後送去鬼穀。」
玄威剛要應聲,聞言頓了頓,有些猶豫地問:「少主讓十四去鬼穀?那地方可是……」
雖然鬼穀也是聖門門下,卻是專門培養死士殺手的地方,與影衛不同。
影衛的訓練以防為主,武功固然高妙,關鍵時刻卻是用來保護重要人物的。
而鬼穀那種地方,能出來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主,專門做些死士或殺手的活計,訓練也就格外殘酷,十人進去能有一個回來已是僥倖。
如今晏懷風讓十四去鬼穀,豈不是變相地叫他去死?
楚越也是一驚,他前世便是聖門之人,自然知道鬼穀是什麼地方,雖然從未進去過,卻也知道能從鬼穀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晏懷風他……
晏懷風抬手製止了還想再說話的玄威,低頭看著楚越,「我既要將性命交託於你,你自然也要有讓我交託的能力。你有勇氣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傷我,難道不相信自己出得了鬼穀?」
晏懷風這一聲「有勇氣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傷我」,原本指的是十四在比武場上打傷他,落在楚越耳中,卻聯想到了自己。
想到自己不分青紅皂白,連同那些明知不懷好心的人將晏懷風逼至投江而死。
而那人最後的無奈和維護還言猶在耳,心髒處無端地開始劇烈疼痛,如果……如果眼前的晏懷風隻是一場夢,如果根本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這隻是他彌留之際的臆想,該怎麼辦?
不,主上,這一世,我絕不背叛,無論你讓我做什麼。
楚越抬起頭,直視著晏懷風的眼睛,誠摯而決絕地說:「請少主放心,楚……十四絕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