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讓他感到陌生的是紀彬,甚至連南宮燕和智德昌都變得迷茫起來,童年的朋友,從小長大的兄弟也會有這樣的感覺。這是為什麼?
雅間裏最先向他伸出手的就是紀彬:“二哥,想死小弟了。”
聲音不缺真誠卻透著一種逢場作戲的意味,特別是他身邊濃妝豔抹的一個女子,更讓他覺得這個老三與眾不同。
他長發齊耳,肩寬腰闊,臂長手大。握住丁凡的手似乎在傳遞著他的力量。丁凡不甘示弱,也緊緊握著他的手搖了搖:“想我也不給我打電話,還趕不上大哥和小燕。”
“哪裏哪裏,我害怕我這個無業遊民,二哥不給麵子。”
“誰說的?今天你埋單就完了。”
“不用,不用,這點事就讓小妹辦就完了。隻要哥哥們能來,小燕臉上就有光了。”南宮燕趕緊說道。今天她穿著一套米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抬手招呼所有的客人入座。
丁凡情不自禁地向她多看了一眼,這個小燕曾是他心中的偶像,但他始終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覺。他們沒結婚時是這樣,等她和老智離婚後還是這樣。現在小燕也是38歲的人了,而他丁凡正當不惑,什麼時候他們的情感會有個了結呢?
“怎麼沒把嫂子帶來?”南宮燕一笑露出她的一對虎牙,明知故問地對丁凡問道。
丁凡擺擺手並不解釋,他在公開的場合從來是不帶家眷的。這裏的人中,唯一有紀彬帶著一個女子。
“來來來,我給介紹一下。”紀彬拽著那女子,“小麗,林麗麗。我的朋友。”
丁凡坐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沒有理睬林麗麗要伸沒抬的手。他對這個女人印象不好,不隻因為紀彬拽她時她扭了扭身,更主要的是這女人打扮得太俗。可林麗麗倒沒計較丁凡的態度,而是挨著丁凡坐在他的一側。這使丁凡更不高興,按年齡這應該是智得昌的位置,按照心裏的希望,他是想讓南宮燕坐在那兒。
紀彬何許人?一眼就看出了丁凡的不高興,他召喚林麗麗:“小麗,你坐這兒,那是東道的位置,你坐你拿錢。”
大家哄堂大笑,笑聲中林麗麗換了位置。她嘴裏不服:“講究不少呢?”
紀彬臉色一沉,再沒多說。林麗麗看著紀彬的臉色,再也沒了動靜。其他的人也不管這些,紛紛落座。結果,智得昌和南宮燕一邊一個挨著丁凡,紀彬和林麗麗打橫作陪。
這裏叫生態園,顧名思義是一片自然生態的意思。整個大廳裏鮮花綠樹,小橋流水,別有景致,別有情趣。這獨出心裁的設計,使春江市的人趨之若鶩。大廳裏已坐滿了用餐的人群,聲音打破了自然生態的寧靜,雅間則自然清靜許多。這南宮燕是春江電視台的主持人,也算春江的名人。否則,在這個地方占上一塊淨土,那是要排三天隊的。
“來吧,二哥!我們還是來點兒洋的?”南宮燕也叫丁凡二哥,她問丁凡要喝什麼酒。
丁凡說:“不了,還是來點兒啤酒吧!”
智得昌順著丁凡:“行,小燕也不能喝。來點兒啤的就來點兒啤的。”但緊接著他又看了一眼紀彬:“老三來點兒白的,給他上一瓶瀘州老窖。”
紀彬說:“吃肥牛,涮火鍋。來什麼啤酒呢?我們又這麼長時間沒見麵了,除小燕外,都喝白酒。”
這幾個人中數智得昌年紀最大,腦門也最大,亮亮的腦門反射著燈光,也反射著他的智慧。他今年41歲,已是鴻業集團董事長,春江市的百萬富翁。他聽了紀彬的話說道:“也好,就照老三說的來吧!”
服務小姐用托盤托上來兩瓶瀘州老窖,給南宮燕要了一瓶啤酒。南宮燕要給林麗麗也上一瓶啤酒,林麗麗搖搖手說:“我喝白的。”
紀彬這才放下黑著的臉說:“怎麼的,瞧不起我們麗麗?小心把你們男爺們撂倒。”
無疑,林麗麗的決定鼓動了酒桌上的氣氛。她還格外願意單挑丁凡:“二哥,我們第一次認識,今天又是我們燕姐給你擺的場,我得單獨敬你一杯。”
丁凡經驗老到,他想不接林麗麗的這杯酒,可麵子上又過不去。他稍想了一想,說話了:“你是紀彬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你這杯酒絕對不能單敬我,要敬先敬大哥和今天的東道主小燕。然後再敬我,敬我多少我都喝。”
“好,二哥,一言為定!”別看林麗麗染著金黃色的頭發和銀色的指甲,說起話來非常爽快。
為了助興,林麗麗和南宮燕單喝的時候,小燕也換了一杯白酒。這一下紀彬高興了,他說道:“二哥可不能欺負我們麗麗!今天小燕是東道主,老智是大哥,你今天是主要的客人,我們陪的都是你。小麗比你多喝兩杯了,你最少也得補一杯。”
丁凡正要回答,林麗麗說道:“不用,咱們喝酒是為了聯絡感情,又不是比賽。但我的心情得表達到,現在大哥我也敬了,東道主我也敬了。二哥說過,我怎麼喝,他怎麼喝。”說著話,她的目光逼向丁凡。
正眼看來,這個小麗還是很漂亮的。盡管她打扮得有些異常,但她眉毛彎彎的,很細很長,一對眼睛流光溢彩。說起話來就帶笑,而且是青春女孩開朗的笑。她的大方和開朗,贏得了丁凡對她的重新評價。
“好吧!既然麗麗今天這麼高興,我們又是多年的朋友,我領兩杯。我不能像紀彬說的補一杯,但我也先敬一敬東道主。”
這樣一來,南宮燕無奈又喝了一杯白酒。丁凡又說好久沒見麵了,大哥今天又邀過他,這次就算一塊了不另辦了,帶著紀彬又喝了一杯。然後,他控控杯說:“怎麼樣?老三!沒欺負你的小麗吧?”他又麵對林麗麗:“咱們第一次見麵,你又是我老弟的朋友,咱們喝三杯吧?”
這一來,酒桌上的氣氛起來了。大家一起鼓掌,掌聲中林麗麗也不示弱,兩個人連幹了三杯。
可這三杯下來,林麗麗可就有點兒醉眼蒙矓。她臉像塊紅布一樣,吐著粗氣,腦袋靠到紀彬的肩上。
丁凡一笑,再沒找林麗麗,而是舉杯說道:“來,我們都是多年的朋友,某種意義上勝過兄弟姐妹。人生在世,除了事業、金錢、家庭,友情永遠是最珍貴的一項。我丁凡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不會忘了我們從童年起的感情。這杯不帶林麗麗,咱們幾個幹了!”酒喝的到位,丁凡話說的又動情。幾個人又喝了一杯,南宮燕無奈也喝了一杯啤酒。
喝到這裏,丁凡臉不變色。他又說道:“酒是感情的紐帶和橋梁,但絕不是標準。我們在一起,酒到位,感情到位就行了。喝多了誰也受不了,適可而止。咱們這些人,把誰喝倒了都不好。”
在酒場上,丁凡真有趙子龍大戰長阪坡的氣概。在座的都知道他的酒量,看他如此說,誰也都不再堅持。智得昌說話了:“對!丁凡說的對!咱們喝點兒啤酒,大家嘮一嘮。誰都窮忙,難得在一起,說說話,說說話。”
智得昌這麼一圓場,大家都說好,氣氛平和了許多。
這時,紀彬開口說道:“二哥,我和大哥想合夥辦個買賣,帶你一個暗股。你也不用去,平常罩著點兒就行。”
“絕對不行!你們敢違法我就抓你們。”丁凡態度明朗,說起話來決不拖泥帶水。
“那財不發也罷,沒有了自由,沒有了生命,金錢再多也是別人的。”南宮燕說道。
“小燕說的對,身體、家庭、事業、友情必須得平衡。所謂的人生幸福,就是這些東西的全方位的平衡。”丁凡喝了那麼多酒,語言仍是那麼清晰。
“我這個人的準則就是,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智得昌端著橙色的酒杯說道。
幾個人借著桌上的幾桶啤酒,聊了許多。快結束時,還覺得意猶未盡。智得昌突然說道:“頭幾天我南邊的朋友來了個跑貨的,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莫名其妙說要拜訪我。本來我看在朋友的麵上想招待他,可聽說他落入警察的手裏,被警察給打死了。你說,這人說沒就沒了,錢有什麼用?”
智得昌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不知道丁凡是公安局長似的,眼睛都沒往丁凡那兒瞅。
其他人無非一陣應聲附和,話題輕鬆地就轉了過去。可丁凡心裏禁不住一顫,他的眼光留在智得昌晶亮的腦門上不動了。小的時候,他就知道智得昌喜歡圍棋。在他們的大院裏成年人都不是智得昌的對手,這也讓丁凡為他感到驕傲。智得昌也為此教過他,他卻不甚了了。他僅能記住這樣一句話:下圍棋你得提前做眼。
在後來的生活中,丁凡在智得昌的身上越來越發現這個特質。什麼事,智得昌都會提前布局,從容應對。絕對不會臨時抱佛腳,讓自己手忙腳亂陷入被動。
他想起相平說的毒販的電話號碼,也許這一切真是純屬巧合。也罷,從某種意義上講,他也真希望這是巧合。畢竟是多年的哥們,誰有閃失也不好,何況是沾上毒品案件。
想到這裏,他也像沒聽著一樣,顧左右而言他,再也沒提這件事。
飯後,幾個人來到停車場。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車,智得昌的寶馬,丁凡的帕薩特,南宮燕的紅色高爾夫,而紀彬的則是一台高大威猛的豐田霸道。
智得昌在前引路,整個車隊向燈火明亮的春江市緩緩行進。不久,智得昌將他的寶馬停在紅霞路的一幢大樓跟前。他先下車,所有的人也都停車。等丁凡下車後,他指著眼前的這幢大樓說:“這就是我和紀彬要辦的買賣,新世紀休閑娛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