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至社中,與燦然、惲逸群偕。辭書編輯室之《新華字典》已完工,即將出版,今方總結工作,準備明年之工作計劃。而建功在北大事忙,未能以全力領導(渠實亦不善於領導),故擬以惲逸群為副室主任助之。惲在地圖編繪社為副總編輯,尚有餘力可分擔辭書室事。今日邀彼到社,與室中同人見麵並座談。下星期起,渠即可每周到社三四次矣。
五日(星期六)上午看文件。
我署所在之東單區將於本月至下月間辦基層選舉事,而機關幹部於此一般不甚重視。浩飛囑餘作一報告,意在促起大家注意,不第自己認真參加,且須負宣傳鼓動之責。報告之綱要已由辦公廳擬就,頗淺薄鬆散。餘思自作,一時未能有成。
下午兩點開全署大會,一堂座滿,餘講一點半鍾,頗不自愜意。浩飛繼之,轉述所聞於他處之李維漢之報告,題為學習總路線之意義與方法。
接頡剛來書,謂偕丁君匋、蔡漱六來京,將以明日來看我,意在談幾家書店公私合營之事。餘因與克寒、洛峰、燦然預商應對之辭。
六日(星期日)十一時許,頡剛偕丁、蔡來,尚有丁之夫人。三年不見,頡剛頭發已全白,精神尚佳,謂猶能走五十裏路。為餘談廣益、北新、人間世、大中國之一部分,已商定聯營,改名四聯出版社,專業通俗讀物。大中國之另一部分將專營教育圖片,已出圖片若幹組。此次來京,意在向我署報告情況,爭取早日公私合營。餘略談我署之方針,唯一切具體商洽,應與地方新聞出版行政機關聯係雲雲。
時已午刻,留共午餐。頡剛言及虎丘塔將圯,大成殿亦將崩塌,蘇州人皆盼能設法修理。拙政園已修理就緒。留園破壞甚重,而經費不足,僅能修理一部分。又談一班同學之境況,謂貧病潦倒者多。談至三點過乃去。
接至善信,謂已返東北,尚須慰問歸國之誌願軍。回京之期大約在歲尾年頭矣。
七日(星期一)晨間看文件。與愈之談話,告以頡剛來京,將來看渠。既而頡剛與丁君匋來,共坐談。愈之答語與餘昨日所談者同。二人坐半小時而去。
下午兩點半,黨組開會,討論發行管理局明年工作方針任務之請示報告,餘與愈之、喬峰均參加。發言頗多,皆有所見。有一點為餘之新觀念,特記之。國家有新華書店,發行網已掌握百分之八十。此可以對私營出版家起作用,或為批貨,或為總經營,視情形不同而分別其條件,可達利用、限製、改造之目的。往日新華書店多注意營業,多為經濟工作,此誠重要,但今後應兼及營業以外,兼為政治工作。至於我署之發行管理局,既為行政部門,尤宜經濟政治兼顧也。
回家,李克俊在候餘。據言自四九年來共工作已四年有餘,無所表現,擬往師大深造。餘答以個人甚讚成,苟社中商量下來皆以為然,自可成為事實雲。
八日(星期二)到署後思動手作遊記,《新觀察》已來電話催促,而精神不振,鼓不起執筆之興。
下午到社中,曉先、芷芬來談,言頡剛與丁君匋曾來社訪問。安亭亦來談,謂因教部有二十人並入我社,辦公室方經調整。俟其去,看新出之《人民教育》。
歸則獨酌。墨因其社中作年終鑒定,須主持會議,未能早歸。既而董純才、萃中、安亭偕來。餘以為有何急要事,而談半時許,無非閑談。餘遂問之,答謂聞餘身體不佳,故來探望。此不知自何來,安亭且下午與餘晤談。餘乃謂無非肩酸背痛,不名為病,向不措意,承顧念,深感而已。
九日(星期三)晨醒甚困倦,遂休息一日。昨日董張諸君疑我身體不佳,今居然欠佳矣。墨仍以夜九點半歸。渠甚認真,謂做人當如是做。
十日(星期四)上午到署雜看書報。下午到社。安亭言明日將開會歡迎新加入我社之人。四點過即歸,臥休。
十一日(星期五)上午開署務會議,討論中圖並入新華之方案。此事將在明年一月實現。
下午到社,三時開迎新大會。計自五月迄今,新來之同誌凡五十七人,編輯部方麵卅九人,出版部辦公室方麵十八人,可謂不少。現全社有二百六十餘人矣。餘致辭一小時有餘,薰宇以工會名義致辭。有新同誌二人演說。安亭最後演說。五點一刻散。
十二日(星期六)晨間仍看文件。
燃料工業出版社副社長曾君來訪,謂其社招收高中畢業生卅人,訓練兩年,預備充助理編輯、見習編輯。欲餘為致中國現代文學、語法修辭、寫作實習之教師。餘言現代文學之教師可商之作家協會,語法修辭之教師或可助其解決。餘之意想,或可請孫功炎任此席,第需社中同意,孫君自願,其事即成矣。
下午改稿兩篇,係社中內部刊物《編輯工作》之稿。此為不定期刊,專談編輯。餘意可布之於兄弟出版社,起提高質量之作用也。
十四日(星期一)竟日在署中,除看文件、報誌而外,均續寫昨日開始之稿,並不順利。
十五日(星期二)上午續作遊記,得千餘言而已。
下午到社,續看上星期六未看完之《編輯工作》之稿子。文叔來談,謂近來胃病略痊,唯仍感寂寞。無他事,取未終篇之遊記謄之。
惲逸群與餘同車歸,告餘日來在辭書編輯室商談編輯小辭典,大家討論頗有勁。
十六日(星期三)仍續作遊記。下午兩點開學習會,討論現階段中資產階級為敵為友之問題,今後統一戰線擴大抑縮小之問題,辯論頗甚。餘聽之,未有所言。
十七日(星期四)作複信數封。其中一封複吳奔星。吳在蘇州江蘇師範學院任教,取餘之小說《一篇宣言》說明而剖析之,寫成稿以授學生,另作一文言餘之生平及創作,作為附件。兩文印成小冊子,寄來示餘。其中多過譽,餘複信請渠刪汰其過譽之部分,乃可不致學生得誤解。
到社中,與孫功炎說定,請其擔任燃料工業出版社專業訓練班之語法修辭課。芷芬、李惠喬來談,謂擬改變中學課本封麵之式樣,原隻排書名,擬加繪適合內容之圖畫或圖案。餘言能為之固甚好,唯須具有意義,又須美觀大方,整幅調和。芷芬又談社中雜事種種。
十八日(星期五)上午開署務會議,討論印刷管理關於紙張配給之種種問題。現在凡書報用紙,公營公私合營者皆由我署統購統配,以盡量用國產紙為原則。配紙之價每令二十二萬元,市場之價則為二十六萬元。今擬以管理之責屬諸我署財務計劃司,購紙配紙之業務別設一營業機構司之,專為報社、出版社、雜誌社服務。緣此變更,須定一套製度辦法。文件草案四五種,一一研究,費時甚多。
作書複紹虞。紹虞以所撰語法論文相示,餘先送叔湘看過,今日看之,作書寄回。傅雷寄贈所譯《邦斯舅舅》一冊。傅雷認真翻譯,所譯已多,其譯品異於恒譯,而大家不甚提及之。餘思作文鼓吹,而識力不足,未易著筆也。
十九日(星期六)酸痛困倦,在家休息。
廿一日(星期一)上午到署,專複積已數日之公信。飯時歸家,下午不複到社。明日冬至,餘之肩背不舒,至近日而甚。坐臥稍久,均難受。夜睡至十二點後,輒因不舒而醒,輾轉反側,不複能酣矣。此似開始於居成都西門外之時期,記憶亦不真切。自此而後,逢季節即感覺之,而以這一回為最重。自後腦下至臀部,背麵之肌肉筋骨悉不自然。謂之病似非病,不謂之病,則固令人減其意興。
廿二日(星期二)晨間開始作第二篇遊記,記臨潼之遊。愈之交來其所擬報告稿,談中圖並入新華事,將以明日向兩店幹部講之。餘為看過一遍,略作修改交還。
午刻仍回家,坐臥不安,遊記未能寫下去。傍晚邀伯祥來小飲,與談頡剛今後之工作,共謂若今之搞私營出版社,殊非所宜。伯祥謂科學院古代曆史研究所有意招之,振鐸並告以我署將設古籍出版社,亦擬請共參加。據雲頡剛曾表示明年暑中可擇一而任之。談至八點半,伯祥去。
廿三日(星期三)上午到署,續作遊記,緣坐不舒服,下筆甚不順利。午後仍在家休息,謄已成之稿兩紙。
廿四日(星期四)上午在署作遊記,得千言。浩飛來談,星期六又須餘作一次報告,鼓勵機關幹部重視普選,積極參加醞釀候選人之工作。
午後在家仍謄寫已成之稿。若此遊記,等於信筆寫日記,而亦不能一氣嗬成,可見筆性之慢。
廿五日(星期五)上午在署續作遊記,得千言。愈之來談,囑餘與頡剛一談,勸其立意作研究撰述之事。回家午飯,休息後仍複作文,所成無多。
廿六日(星期六)到署,浩飛來談,告餘以選民榜張貼後市民歡欣鼓舞之狀,供餘作報告之材料。餘略起稿子,亦費一點許。十一點在禮堂作報告,聽者我署及人民出版社之全體人員。餘解說提出名單之辦法,為貫徹民主集中製之最好表現;鼓勵幹部必須帶頭,積極參加討論,作好醞釀候選人之工作。
抗美援朝總會來電話,謂至善以明晨七點一刻到站,將以歡迎證兩張送來。擬托青年出版社派人去接。
下午謄稿子,續作遊記數百字。周身不舒,似愈來愈甚。夜間十一點鍾即醒,轉側久之,不得熟睡。
廿七日(星期日)晨八時至善即回來,青年出版社三同誌迎之於車站。小孩歡騰,大人談話交錯,頗有遠客歸來之景象。至美來,既而芷芬來。午餐盡酒兩壺。
三點後,餘入睡一時。起來作遊記畢,全篇十一紙,題名《遊臨潼》,付《新觀察》。
廿八日(星期一)晨偕彬然至我社,緣辭書編輯室討論《新華通俗小字典》之編輯計劃。明年彼室擬致力於此,供具有小學程度之人使用。鑒於《新華字典》之計劃未前定,隨時變更,耗力甚多,而又未能作好,此番擬多為事先之準備工夫。各人就所擬之草案提意見,談至十二時散。
返署,作書複胡繩。彼來書鼓勵餘多作遊記。又填寫作家協會所發明年創作計劃表。餘謂明年必作供青少年閱讀之作一種,主題、題材、體裁皆未有所定,先提出此一語,欲以督促自己,俾不能不兌現耳。
廿九日(星期二)始作第三篇遊記,記在西安看戲。作家協會女同誌韋君宜來,言將出一種指導文藝閱讀創作之淺近雜誌,於明年四月出版,以計劃相示,囑提意見。談半時許而去。
下午三點,至天壇療養院訪蔣仲仁,坐一時許。渠割去肋骨而後,現已無大痛楚,手臂運動亦勝任。謂下月間可得醫生許可出院。一病一年有餘,亦殊難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