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真、小沫各於其廠中參加追悼會。此蓋統一之布置,各廠鹹於下午三點開會。
今日報載,十二日至十四日,三日間入勞動人民文化宮吊唁之人凡四萬有餘,其中包括外國各方麵之人。而在文化宮以外,在整個天安門廣場致哀泣下者,其數蓋不可量矣。
十六日(星期五)今日廣播與報紙報道昨日追悼大會之情形。於鄧小平副總理之悼詞中特提出要語,廣播則播之於先,報紙則作為提要刊於報道之前。報道中言“遵照周恩來同誌生前的遺言,周恩來同誌的骨灰撒在祖國的江河裏和土地上”。至於已撒或將撒以及如何撒,均未詳說。
接到通告,嚴景耀於十二日逝世,十八日上午開追悼會。景耀病腦入院,狀頗危險,餘於七日聞徐楚波告知。去年往遼寧參觀,餘與嚴同在一小組,日夕相見者三周。嚴終年七十一歲。
《甌北詩話》中有《陸放翁年譜》,餘抄之為遣,大約抄十日可畢。
十七日(星期六)午前有永和廠中之三位同誌來訪。一姓趙,為廠中一個車間之主任。一姓於,為工人老師傅。彼三人皆為我國飛機工業方麵之第一代人,有二十多年曆史,最先在沈陽,後乃遷至漢中。彼三人出差來京,承他們要好,知永和在家,特來看餘。與談約一小時,留共午飲。飯罷餘先休息,彼等坐至兩點乃去。
據聞今日仍有列隊持花圈到天安門廣場致哀者。入夜看電視,與昨晚同,放映前日追悼會之紀錄影片。
十八日(星期日)九點半偕至善乘車至八寶山,赴嚴景耀之追悼會。到者以北大與師大之教師為多。遇朱孟實,久未晤麵,與談一刻許。彼小餘三歲,自雲注意鍛煉身體,健康情況不差。追悼會以十點半舉行,繼之則瞻觀遺容。於是馳車而歸。不半月之間,吊喪已三次矣。
至美已來,驟觀之,覺其麵容消瘦。又喉嚨發啞,至下午四點,彼辭去。
十九日(星期一)作書複李芳遠。李來二書,其書附悼子愷之詩及前此數年擬贈周總理之詩。
下午為蔡超塵寫字,書劄蘭屯即景《采桑子》二闋。徐仲華來,談一小時許。
二十日(星期二)平伯之外孫韋柰來,取《春在堂詩編》去。平伯書中雲,將就詩編成一選本,他日或將共商。
今日大部時間繕抄《陸放翁年譜》。
夜間與滿子、兀真、永和打牌。打二圈有餘,三午接替之。
廿一日(星期三)下午《人民文學》之人來,言前所雲毛主席二詞之座談會,將於廿四日下午舉行。此次來者二人之中之一位曰施延濱,係從上海調來,實際負責編輯之事。袁水拍與嚴文井等,皆掛名主席、副主席耳。餘詢《人民文學》之印數,雲八十萬。而《詩刊》之印數為六十萬。今日刊物印數如此之大,而欲得觀者猶難買到。
廿二日(星期四)上午我妹與修甥來,至下午四點許去。
下午張紀元來,談及樸初悼周總理之詩於聞耗之日下午三點即完稿,可謂迅速之極。紀元又謂見其詩者鹹謂“無私功自高,不矜威益重”兩句最好,唯周總理足以當之。談約一小時有半而去。
傍晚徐仲華來談。
連日服銀翹解毒丸,似感冒可以抵住。隻流鼻涕,喉間尚無不舒。體溫卅七度三四(口含),但廿三日晨六點量之,已為三十六度五。
廿三日(星期五)《陸放翁年譜》以今日抄畢。
昨接至誠來信,言姚澄仍居醫院中,基本上已好轉,每餐能進半碗粥,然尚掛鹽水瓶注入體內,以消炎。
今日加服感冒清熱劑,係粉末,衝而服之,即是湯藥。如今中藥有種種辦法,使病者便於服用。
廿四日(星期六)上午十點半到醫院,應約試王大夫據上次所打之陰模製成之陽模(即具有兩列假牙之模),滿子陪餘往。王大夫頗細心,先觀上方下方密貼與否,次觀裝上之後口部之容態何如,反複修改,經曆一小時。約定下月五日再往,其時則假牙已據陽模而製成矣。
下午一點半後《人民文學》之同誌以車來接,至善陪餘往。車中有曹靖華先在,蓋十餘年不見麵矣。到中華、商務兩家所在之禮堂,其處即舊時之文聯大樓。兩點過後開會,袁水拍說開場白。出版局局長石西民講話,蓋如《人民文學》《詩刊》之類所謂中央刊物歸出版局領導也。繼之進行座談,而間之以毛主席二詞之朗誦與歌唱,朗誦者為名演員,歌唱者為總政文工團之音樂家。發言者包括工農兵與老中青之文藝工作者,餘大多不相識,相識者僅曹靖華、曹禺、浩然、謝冰心數人耳。餘誦所作詞,尚覺讀得不錯,然未必能使在座者聽清全文也。散會時已五點。散出時遇見相識者十餘人。
廿五日(星期日)今晨廣播,我國又成功地進行一次新的核試驗。以下仍聲明我國對於核武器之態度,如曆次宣告者。而試驗之實況則絕不提及。
接韓惠沅來信,告我其弟玉麟以腦溢血逝世,年五十七。餘七一年曾偕永和到玉麟家坐一小時許。去年到蘇,玉麟在醫院中,未往探視。
朱光暄、許覺民來訪。二人同在北京圖書館,談及其館將建新館之事。新館址在西郊紫竹院旁,將為現代化之圖書館,雲於八○年可建成。
下午三點許,陳次園來訪,談約一時許。
今日寫信五封,複平伯、至誠、惠沅、吳甲豐、陳加章。吳以所作挽周總理之一詞一詩相示。陳托餘代求人家寫字,餘拒之。
廿六日(星期一)寫信二封,一與聖南妹,一與李業文。李代人索書挽周總理之詩,即與之。
下午鄭繽來訪。彼本欲請退休,而未獲批準,尚須任教。觀其容貌,視上一次來時為健。坐一小時許。
廿七日(星期二)午後漢華偕其夫劉宗昆來訪。彼二人方整理伯翁所遺之書,以便交與文學研究所。彼姊妹兄弟八人,此次因父喪會於北京,此後殆難同時聚首矣。
廿八日(星期三)隨便閱覽,輒複放下,感冒未至於厲害,而仍流鼻涕,喉音猶有些發啞。
下午寫一信複平伯。
廿九日(星期四)今日為小沫與周湧結婚之日。午間我家設二席。其一席餘與至善、滿子款周家來迎新娘之一男客三女客,為周湧之姊夫及姊與嫂,複有周湧、小沫並阿牛。他一席除我家之人外,尚有寧寧、筠嘉、小夏、餘沅。餐畢,餘照例午睡,餘人在庭中拍照,被拍與看人拍。至兩點半後,迎者、送者往周家去(周家即在七條胡同),送者皆青年人。及五點光景,周家人來邀我家往其家進餐。我家除餘與大奎外,全體去,寧寧、小夏亦去。籌備許久,迄於今日,婚事辦成矣。
下午三點半,部中同誌照例來作春節慰問。來者為姚力、董紹傑、韓誌明及曉風。坐約半小時而去。
三十日(星期五)上午王泗原來,徐仲華來。閑談約一小時許。
浩然來信,索餘書《水調歌頭》詞。下午睡起,令大奎磨墨,即為書之。大奎索餘寫七一年所作《小庭花事五絕句》,亦為書之。兩張不過三百字光景,而費時亦在兩小時半以上。自視尚可。
今夕為陰曆除夕,夜間照例吃年夜飯。餘、至善、滿子、三午、兀真、大奎、永和、佳佳、阿牛,尚有小夏,剛好十人。至善、滿子戲謂小夏如幹女兒也。小沫已算是周家之人,當在周家吃年夜飯矣。昨日開五糧液二瓶,尚有餘剩,餘今夕試飲數口,確然醇厚。餘試飲此酒,最初在六一年遊四川時,六七年病後從未飲之。此酒勝於茅台,近年之茅台欠陳,益不逮五糧液矣。
卅一日(星期六)晨間偕至善出外洗澡。前以陰曆年底浴室擁擠,以不欲擠在此際而延遲赴浴之期,今晨一浴,大為舒快。
回家時周振甫來已許久,即共閑談,既而曉風來,談部中近事。振甫不肯留餐,而曉風則與餘父子共午飲,談至一時半乃去。
下午小沫、周湧來,由永和迎之。據雲所謂“回門”應如此,不知是何代何人所定規矩。他們在此共晚餐,至八點半乃去。
二月
一日(星期日)今日上午客來六人。先是胡繩與吳潛英夫婦來,一年未晤,以陰曆新年,特來一晤。繼之,隋樹森、王微、陳俠三位偕來。人教社同人不忘餘,良為可感。三位去未久而戈寶權來訪,談譯事,又言擬為魯翁著作譯成外文者以及魯翁與翻譯工作之關係,作些研究工作。此一題目範圍甚廣,寶權一向注意收集材料,自當勝此。
二日(星期一)上午有周有光、趙平生二位來訪。周因文字改革而談及通信、排字、印刷、迻譯之機械化,聽之至有味。我國於此道須急起直追,雲各方麵均在努力。而趙平生則傳一噩耗,謂馮雪峰已於前日去世。餘於去年十月卅日上午往訪一次,當日雪峰頗見憔悴,發音作啞,不意即此次為最後之晤談矣。此後胡愈老來電話,入夜有至善之友某君來電話,皆以雪峰之死相告。
今日至美來,我妹係統之七人偕來,共進午餐。下午,她們打牌。至五點,我妹係統之人先去。至美則進晚餐而後歸。陰曆新年,照例有此熱鬧。
三日(星期二)今日為我母逝世十五周之紀念日。
上午先是姚雪垠與江曉天來訪。雪垠修改《李自成》之第二部將竣,將與小修改之第一部一並出版,大概在今年第三季度。其次來者為蕭乾。彼談及幾種新出版之內部書,皆係譯品。餘久未往內部書店,故未之知。蕭又言及雪峰蓄意寫作關於太平天國之長篇小說,已寫有成稿若幹,且曾親曆當時太平軍所到諸地,想象其形勢。此事為餘所未聞,他日有機會當問其家屬。而文學出版社當詳知其事。繼之,邱漢生夫婦來訪。邱為餘談數年來與工農理論組之人及院校教師共同編書之經驗,餘亦樂聞。此即所謂“開門搞出版工作”也。
至誠信以昨日到。姚澄尚臥病於醫院。兆言眼病,亦入醫院,而不詳其眼何病。至誠則患重感冒,至於喉嚨失音。今日作書複之。又複他人信三封。
春節假期以今日為止,明日,上班者須上班矣。
四日(星期三)上午令永和為餘理發。今小沫往內部書店購書,購得七八種回來。寫一信複平伯。
下午令大奎磨墨,餘寫字。寫毛主席詞《重上井岡山》,係至誠所索,將與其友陶德賢者。寫未完而誌成來,繼之徐盈、子岡夫婦來,遂不複能寫第二幅。三人談約一小時有半乃去。徐盈患心髒病,子岡腿部風濕,雲已有二年未來訪,今則二人略愈,故又出街走動。
夜間開始看今日購得之美國赫爾曼·沃克所著之長篇《戰爭風雲》。此作寫第二次大戰,主要寫希特勒入侵波蘭訖於珍珠港事變一段時期之歐洲戰場。全書三冊,一千二百六十麵。蕭乾參與此作之翻譯。
五日(星期四)上午,永和陪餘到首都醫院。假牙已做好,試裝之似頗合適。醫生雲尚須加工,約定十四日再來,無不妥時,是日即可攜歸應用。
下午起來後,寫毛主席《重上井岡山》兩幅,一與葉立群,係曉風所托,一寄廣東澄海楊冠珊,係寄紙來求索者也。
張紀元來訪,閑談一小時有餘。知國務院總理由華國鋒代理,已有中央一號文件傳達此事雲。
今日完成贈曉風一詩。
六日(星期五)上午仍寫字。先寫昨所作詩與曉風,又寫毛主席《水調歌頭》與廈門陳加章。其時高晉生來訪,偕其夫人女兒及一孫兒。尚是去年人大開會時相見,為別又一年有餘矣。晉生曾因毛主席二詞之發表,亦作《水調歌頭》《念奴嬌》,刊於《光明日報》,詢餘見過否,並索觀餘之詞。餘當即書餘之《水調歌頭》贈之。坐約一小時許而去。
前數日接李芳遠來信。囑題其《空照庵詩》。言其所作詩六百餘首,已經散失,尚存者百餘首,而自己以為尚可者僅三十餘者,並有空照庵圖,係南海招學庵(鑒芬)所作。餘所見者,僅其數次抄寄之十首左右耳。今日下午作一詩成,俟明日寫寄之。
七日(星期六)寫昨所作詩於李芳遠寄來之詩箋,即寄出。
午後睡起,永和有興洗澡,因與偕出。等候約一小時始輪到入浴。遇以前常為餘按摩之理發師於姓者,今以身體不佳改任服務員,彼按餘之肌肉,謂尚不算疲弱。聞此言亦可慰也。
八日(星期日)上午有鍾敬文來訪,示餘其所作哀周總理之詩七律六首,曆敘各方麵之事跡,觀之覺尚可。鍾君來訪不多,覺更見其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