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分四處放焰火,餘未往門首觀看。
二日(星期日)作書複費在山,為費潤色其所撰《印聚》與《子愷畫集》之短跋。此君文筆殊平平,無甚思致。
竟日無所事,看書不欲看,徘徊無聊。下午四點史曉風來,與閑談,較覺欣適。共晚飲。至八點,曉風乃去。
三日(星期一)上午又將前此所寫篆書重寫一張,然後於三張上落款,分贈劉寶珊、李國魂、楊捷三位。
傍晚得李芳遠書,附來弘一民國七年於靈隱寺受戒之“護戒牒”之照片,此頗可玩味,因作書答李君。
又接至誠書,言彼之身體情形,姚澄又複膽囊作痛,兆言在滬治眼病尚未回寧。夜間作書與至誠閑談,滿三箋。
四日(星期二)陳次園再來複書,言“自非不為,為則童子猶能之”語氣至順,仍主不改。餘乃決意從之。
今日看《文物》月刊及《論語新探》。
午後農祥、亦秀偕來,坐不足一小時。亦秀蓋請短期假來京,不日即返原平。下次回京,當在暑假矣。
五日(星期三)上午偕兀真往遊中山公園。今年春寒期久,牡丹僅開小半,餘則骨朵尚不大。唐花塢中所陳杜鵑至多,色各殊異,花皆盛開,大有可觀。於園之西南角水邊小坐,柳條垂影水中,風來輕微,頗得佳趣。回家將十二點。
前馮其庸交來《紅樓夢》前十回之校訂樣本及注釋稿,至善看之數日,記錄其意見凡十箋。今日下午餘看至善之所提,及夜乃畢。其說大多有見。餘更將補提少數意見,然後交卷。
六日(星期四)上午張紀元來訪,談二小時有餘。彼語我世界經濟大勢之現況,餘聽之似理會,而重述其意則莫能為也。紀元極用功,喜鑽研,餘所欽佩。
上午看《紅樓夢》之注釋稿。就餘之所見,或為改動,書於其印本,或提意見其上。僅看十麵而已。
至善社中明日將往參觀植物園,餘可同去,頗為高興。已多年未往此園矣。
七日(星期五)晨七點偕至善到其社中。庭中兩台牡丹方盛開,精神勝於中山公園之花。
七點半開車,擠滿,殆有四十餘人。開行五十餘分鍾到植物園。參觀其熱帶亞熱帶植物之溫室。全為玻璃所構成,分室頗不少,前度來時尚未有此屋也。先有一批人在聽講解員講說,候之稍久,乃得入。先聽講解,然後參觀各室。不可悉記,亦不能細看,隨眾周行各室而已。遇見又一批參觀者,其中一位女士呼餘葉老,握手,餘認之,似為白楊,然不好意思問足下是白楊否,隻得應之而已。此人已十餘年未見矣。參觀溫室畢,他人皆以為參觀之事已畢,其實此園中露天植物亦大有可觀。眾既回入汽車等候,餘亦隨之。十點一刻即開車,到家才十一點過不久也。
下午續看《紅樓夢》之注釋。
夜間湜華來,攜陳從周托轉交之兩幅畫,一為朱竹,贈至善、三午父子,一為葫蘆,未落上款。此君富於人情,書畫皆佳,可親也。
八日(星期六)上午寫信三件,一複平伯,一謝陳從周贈畫幅。昨湜華相告,今秋從周將再來,緣承德避暑山莊須整修,彼將參與其役也。
下午續看《紅樓夢》之注釋。
九日(星期日)今日至美來,臉色又見得憔悴,自謂頗覺吃力。午後三點過即去。
為《紅樓夢》編校組提關於注釋與排版格式之意見,寫了兩張半信箋,尚未完。提意見未必被接受,而既已見到,自當說出,供人家考慮。
十日(星期一)氣候轉暖,已過立夏,有夏令之感覺。
續為《紅樓夢》編校組提意見,今日寫得三箋。
寫信複祖璋及孫玄常。
十一日(星期二)又為《紅樓夢》編校組提意見,寫得二紙有餘,遂告結束。又通體看第五回之原文一遍,就其點句及排式為作符號或短句批語。其他九回則不複看。即作書致馮其庸,告以看畢,希托人來取。
十二日(星期三)下午周建老來訪,坐約二小時,閑談種種,甚為暢適。誌成於四點後來,共談。周先去,誌成則於六點許去。彼之子(嗣子)近方結婚,子媳與彼同住一起。而其結婚之夫人則住十條《人民日報》社之宿舍,彼有時亦來十條住。蓋其生活情況勝於前數年矣。
十三日(星期四)今日廣播並報載毛主席於昨日會見應邀來訪之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新加坡與我尚未建交,而邀其負責人來訪,除邀請美國之兩總統外,無他先例矣。
建老之秘書欲餘為寫字,昨托周夫人向滿子言之,不令建老知,意謂建老必不讚成煩餘寫字,致費精神。今日上午為書魯翁“曾驚秋肅臨天下”一律,作篆書。下午卷而寄與之。
十四日(星期五)今日兀真休假,上午八點半與偕往故宮遊散,三午則騎車而住。不為參觀,但於花園中觀玩憩坐。三午為餘與兀真攝像數張。遇曹禺,觀其神態似不甚健康,又遇楊若柟,與其表弟偕,七十餘歲老婦人,尚頗健朗。又遇三午之友巫君(在故宮青銅器組工作,前遊香山偕往,與萬仲翔為連襟),言故宮將出古印璽彙編,按字歸集,編為十二冊,將於今年或明年出版。十一點半出故宮。至新橋飯店進餐。久未吃西餐,偶一吃之亦有趣,一點到家。
今日曉先夫人由其女士秋陪侍來我家,至善因往迎我妹來,與之敘談並共餐。下午三點過,乃分別回去。我妹前有不適,今日觀其狀貌尚健好。
十五日(星期六)昨日士秋留紙一張囑寫字,今日上午寫之。其紙為四尺宣,一裁為二,寫兩幅,一與士秋,一與其子謝白。字皆甚不佳,隻得不管它。
昨李芳遠書來,為其友人托寫字,且“點戲”要篆字。下午為寫之。芳遠頗好事,將去信告以勿複為我攬生意。
夜聽廣播明日發表之兩報一刊之重要社論,題為《文化大革命永放光芒》,蓋紀念六六年五月十六日中央發布之通知十周年也。文中主要之點,在前此十年即已言及之矣。
十六日(星期日)晨間偕三午出外洗澡。
十點半,黎丁偕歐陽文彬來訪。歐陽陪同兩位青年往朝陽農學院,俾體驗生活,準備撰作關於教育革命之作品,購票未得,暫寓於此。留共午餐,食後談有頃,二位乃去。
午睡起來,寫複信四封。
傍晚陳次園來,又是代人托寫字。閑談將一小時。
十七日(星期一)上午寫字,即昨日陳次園交來托寫者。
下午四點半,姚雪垠、江曉天偕來。姚改其《李自成》第二部已畢,工作告一段落,故至善約彼來閑談。既而共飲,飲且談,至八點乃畢。本擬共照相,以天氣不佳,雲多,故作罷。
十八日(星期二)昨寫篆書,一張中錯一字,因重寫之。寫字頗覺厭倦,寫不好,又吃力,希望他人少來囑托。
傍晚至夜間,寫複信與至誠、姚澄閑談。姚澄買到核桃,問如何吃法。此蓋張紀元所傳偏方,餘前書告姚澄,而已忘其吃法,因作書問紀元。紀元接書立刻來電話,餘乃依其所敘告姚澄。
十九日(星期三)兀真購得電影票,今早餘偕滿子往東四影院觀之。係朝鮮之片,名《火車司機的兒子》,敘朝鮮少年遊擊隊抗擊美國侵略者之故事。看罷回家將十一點矣。
今晨所看者已是第二場,如今北京各家影院每日放映大概均為六七場。憶餘自二十餘歲時到上海在尚公學校任教即看電影,其後回蘇州住二年,避寇居蜀八年,回上海又居三年,彼時無論為滬蘇蜀,電影皆每日兩場,午後一場,入晚一場,未有如今時北京之每日六七場者。其故多端,驟難總括,姑誌之於此。未知他國電影放映次數又如何也。
二十日(星期四)徐仲華昨來邀看花,今晨到其家。令箭荷花方開三朵,繡球花已有四球全開。其庭院收拾整潔,各種盆栽與地栽皆見管理之勤。彼以血壓高不上班,暇閑多,故能致此。彼有《四部叢刊》初集之縮印本,今向假薑白石、陳迦陵、朱竹垞三人之集子而歸。
三點後王泗原來,既而王湜華來,閑談至六點,二位皆去。
廿一日(星期五)晨與兀真偕出,本擬至天壇,而電車擠不上,乃改乘十三路汽車至地壇。餘未嚐到過地壇,此公園管理頗差,花卉不多,唯多楊樹槐樹與不甚大之柏樹,積年老柏僅十餘株而已。坐涼椅約二十分鍾,出其西門,乘二路汽車到王府井,閑觀市肆。乘四路電車而歸。於胡同口店中買西瓜一枚,聽說海南島產品。此為今年第一批,所過經售水果之店鋪皆有陳列矣。
下午王湜華偕韓瀚同誌來。韓(字朱璧)為《人民中國》日文版之編輯人。昨先以其編輯室之公函托湜華交餘,謂今年為魯翁逝世之四十周年,《人民中國》日文版將於今年第十期出一紀念魯翁之特輯,希餘供稿。餘當即告湜華,餘恐無甚可說,且怕動腦筋,隻得辭謝。而韓今日複與湜華同來,第言探望之意,至於作稿,若有可能,仍希望為之。餘因答以容徐圖之,倘至截稿期六月底無所成,則即作罷。二人共談約四十分鍾而去。
廿二日(星期六)翻看陳迦陵詩,意不屬。平伯書來,滿四箋,下午複之,亦四箋。
張貢三之女婿日錢大禮,學國畫,今日接其所畫之紅梅一幅。作書答之。
廿三日(星期日)晨間偕至善出外洗澡。
至美循例來,氣色尚好。但以脊椎骨質增生,致各處關節皆感不舒,而以右臂右手為甚。午後三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