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五)(3 / 3)

十九日(星期日)下午與至善同訪胡愈老。緣沈同豫電話來問,人教社成立之初,毛主席曾書社名,今社中將設一紀念室,須為此社名之手書作說明,而不知此一紙何時書寫,由何人經手發出來,故以為問。餘思之不能答,同豫因托我問愈老。而與愈老通電話,彼此聽力不好,談不明白,故往麵詢。唯愈老亦不能記憶,與餘同。談一小時有半而歸。

二十日(星期一)下午張紀元來,攜來樸初錄示之毛主席挽詩。七律二首,頗為精要。中有“悲逾失父嗟無怙,杞不憂天賴有綱。”“人心早有豐碑在,真理爭從寶藏探。月滿中天瞻聖處,遺言永憶勖登攀。”諸句尤好。紀元談一小時有半而去。

廿一日(星期二)上午王漢華、宋蘊莊偕來,留午飲,閑談頗暢。

《且介亭雜文》注釋以今夜看完,寫提出之意見二十七紙。即寫一書致編輯室,明日寄與。

廿二日(星期三)上午與永和偕出,乘車至天安門前,觀追悼大會之陳設。門樓前特搭之台,以及兩旁陳列之花圈皆如十八日之狀,全未變動。特來觀者甚多,有人則攝影以為永念。仍乘車而歸。

至善今日不舒,偏頭痛,有些熱度。下午在家休息。

廿三日(星期四)上午與永和出外洗澡。

前數日馮其庸交來其處所排《紅樓夢》新校本之校樣十回(自廿一回至三十回),意欲先由餘父子看其所校妥否,然後發還印刷所改正。至善先看之,提出標點符號之須改動者頗多,然後交餘看之。餘今日共看六回。標點實非易事,點前人之書尤難。

廿四日(星期五)下午,元善偕其子阿鼎夫婦,其新婚之孫與媳來訪。彼四人均在上海,緣孫之新婚故來訪老家。孫名兆真,乳名錚,孫媳名小芹。談有頃,共同在庭前照相。又看餘之照片冊,他們均感興趣。留此逾一小時而去。

兀真傍晚至母家,於東單買得蟹數斤,來電話囑永和去取回。於是吃蟹佐酒,此為今年第一次吃蟹。

廿五日(星期六)上午看完《紅樓夢》之校樣,即書一信,明日送回馮其庸。

近日將墨所有照片重貼於新購之相片冊,並重寫簡短題記,每日貼數張,至今日已貼其一半。墨化為西山土已將二十年,懷之思之,漸歸渺茫,為此舉以寄意,亦無聊之至而且可悲矣。

今夕晚飯後地微震,餘未之覺,滿子、永和坐於中間一間,聞木結構窸窣作響。兀真自廠中歸,言儀器自鳴不止一次。

廿六日(星期日)至美上午即來,至下午四點許去。

為元善之孫與孫媳寫毛主席之“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二語,寫篆書,自視尚可。

設於庭中之篷帳,今日下午由永和、周湧拆除之。

今日寧寧來,言天安門樓下之追悼會陳設,於昨日拆除,恢複原來形式。

廿七日(星期一)今日廣播並報載,昨日我國又進行一次成功之核試驗,並宣布目的隻在防禦,旨在最後消滅核武器,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如以前屢次宣布者然。

作書複平伯及費在山。

下午繼續貼墨之照片。徐徐貼之寫之,不覺時間之過去也。

廿八日(星期二)上午偕永和出外。先至元善家小坐,以前日所寫之篆書交與之。然後閑步王府井,自北往南,入美術工藝店與新華書店閑觀。左折走東單二條,然後乘電車歸。

下午誌成來閑談約一小時。既而蔡超塵來,言其友山東大學教師孫昌熙與同來之三人擬來看餘,托彼先客。彼輩擔任注釋魯翁《故事新編》也。

令永和往平伯處,借來《古今說部叢書》十五冊。前已借得十八冊。此書出於民國初年,發行者中國圖書公司,係商務書館之另一牌號,所出皆較為隨便之書。餘與至善隨取一冊觀之,以為消遣。

廿九日(星期三)繼續貼相片,他無所作。

三十日(星期四)辛安亭來書,囑餘寫字留念。今日下午寫詠廬山霧之《水龍吟》一首寄與之。

十月

一日(星期五)今日為建國二十七周年,《人民日報》發表社論,題為《學習毛澤東思想,繼承毛主席遺誌》。今日無遊園活動,而改為各個單位舉行座談會,緬懷毛主席,共談建國以來各方麵進展,或批判右傾複辟。

昨日至誠來信中有二人托寫字,今日上午寫兩張,抄張惠言之《水調歌頭》,即寄與至誠。

二日(星期六)上午先是周振甫來。既而張誌公偕一楊姓同來,又有徐仲華伴之。楊為山西大學英文教師,兼通法德俄文,目的在識餘之麵。繼之,曉風亦來。電視廣播新出之魯迅生平文獻紀錄片,共同觀之。觀畢,共看庭中之花卉,乃去。唯曉風留,共午飲,一點半去。

下午至美來,閑談至夜,晚餐畢乃去。

三日(星期日)晨間與至善出外洗澡。回來之後寫字一張,與上門來訪之青年工人劉起鳳。

傍晚收到竹隱夫人寄來佩弦鋼筆自抄之《猶賢博弈齋詩抄》,喜甚。此經季鎮淮之詢問,竹隱夫人乃翻撿而得之。餘當抄錄一過,然後歸趙。佩弦之詩,應幾其全矣。

下午至善、永和出外買得螃蟹歸來,晚飲吃之。此為今年第二次吃蟹。

四日(星期一)開始抄佩弦之詩稿。前雖曾抄其選錄,今重複全部抄之。大約半個月可以抄畢。

五日(星期二)上午先是王泗原來,既而叔湘來。叔湘去南方四十日光景,僅遊黃山數日,在武漢勾留數日。餘則居上海會晤親友。談一小時有餘而去。

寫信四封,複平伯、費在山、李業文、王偉。

六日(星期三)晨聽廣播,全文播送我國外交部長喬冠華在聯合國大會第三十一屆全體會議上之發言。主旨為我國政府堅決執行毛主席之革命外交路線與政策。

今日滿子往朝陽醫院作全身檢查,由兀真陪往。蔣定粵在此醫院為醫生,以此關係,一切皆便,不同於一般看病者。滿子近兩月來膝蓋部覺疲軟,不敢舉步,有時借助於手杖。電療及紮針亦已作過多回。今日醫院為拍照片,則知其病為骨質增生,醫生言脹大頗甚,故致不良於行。其病亦屬於類風濕性關節炎。無多辦法,服藥亦僅能使其發展較緩耳。至於糖尿病之近況如何,須待得知化驗結果乃可判斷。設無蔣定粵之關係,一般求診者必不能得此詳細之檢查與解說。

永和將於後日回廠,與宋小剛同行。

餘思往南京蘇州作小遊,以二三周為度,由兀真為伴。已與至善、滿子說起,唯阿牛難辦。帶與同行多麻煩,留在家亦難為照料。如真動身,當即在四五日內。

夜間馮其庸來,言我父子所提關於《紅樓夢》點句之意見,彼全組之同人共為討論,曆三日,以為大多可取也。

七日(星期四)下午,山東大學之孫昌熙偕一女教師一軍人一工人同來。彼等為注釋《故事新編》者,孫為組長,為此已曆一年。前蔡超塵來言,其組於魯翁之《故事新編》有若幹問題不得解決,餘言此恐無能為力。前日孫寄來問題二紙,餘觀之果一題亦不能回答,立即複書老實告之。而彼等今日仍來訪,意在識麵耳。談約四十分鍾而去。

晚間至善歸來,言在社中所得傳達,十日左右可能又有地震,震區在通縣三河寶坻一帶。今後若得更確之跡象,再當通知。明日為望日,十日為望後二日。前此屢傳震息,多在望日稍後。不知地球之震果與月亮有如是密切之關係乎。此稽諸地震記載即可得知者也。

八日(星期五)上午九點半,永和離家往車站,兀真、小沫、周湧送之。彼行李不少,有宋小剛同行,不致困窘。

兀真往購軟席臥鋪票,擬以十日動身到南京。入夜兀真來電話,言票已無有,餘言既不得票,隻好不去。

臨睡聽到可驚消息,今暫不之記。

九日(星期六)今日廣播並報載中共中央於昨日所作之兩個決定。其一為建立毛主席紀念堂於首都北京,俟建成之後,安放毛主席遺體之水晶棺移入堂內,俾廣大人民群眾瞻仰遺容。其二為盡速出版《毛澤東選集》之第五卷,並陸續出版以後各卷,同時籌備出版《毛澤東全集》。此項工作“由以華國鋒同誌為首的中共中央政治局直接領導”,下設編輯出版委員會任具體工作。毛主席所有各種文書原件,由中央辦公廳負責收集並保存。各地區各單位凡保有此項文書者應盡速送交辦公廳,辦公廳則以複製件交與送交者保存。並號召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幫助收集此項原件,亦希望各國馬列主義政黨、組織以及進步團體友好人士予以協助。

下午,兀真之二姊及其夫範君來訪,彼二人係七一年餘到滬時曾見麵者。閑談之餘,範君請餘同照相留念,由三午攝之。留晚餐,然後別去。

十日(星期日)今日兩報一刊發表聯合社論,題曰《億萬人民的共同心願》,論昨日發表之中央兩項決定。末後號召全國須學習毛主席“三要三不要”之教導,與一切違反此教導之言論和行動作堅決之鬥爭。又言“曆史經驗證明,要搞垮我們的黨是不容易的。任何……搞修正主義、搞分裂、搞陰謀詭計的人是注定要失敗的”。又言“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我們要最緊密地團結在以華國鋒同誌為首的黨中央周圍,維護黨的團結和統一,加強組織性和紀律性,……爭取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更大勝利,進一步鞏固我國的無產階級專政”。此末後之言詞可覘最近局勢矣。

十一日(星期一)下午有民族學院中文係學生參加注釋魯翁《且介亭雜文末編》之工作者來訪,問關於《骸骨之迷戀》之作意。隨即答之。女名吳淑清,遼寧人,係蒙古族,二十六歲。男名隆求琳,湖南鳳凰人,係苗族,二十一歲。

今日抄畢佩弦之《猶賢博弈齋詩抄》,四日開始,僅曆一周耳。全冊約一萬五千字。昨平伯書來,言欲重覽佩弦此稿。日內當送與之。

昨雨今陰,天氣已涼,餘夜眠蓋絲綿被加棉被矣。

十二日(星期二)晨與三午同出洗澡。

前由王湜華交來王芝九所作去歲遊黃山武夷之紀遊詩,五絕、七絕、七律將四十首。覽之有興,前昨兩日成七絕三首酬之。今日書之,即寄與芝九。

有上海魏紹昌、方去疾寄紙來囑書,下午半日,寫舊作與之,不過三紙耳。

十三日(星期三)上午又為人寫字。前數日馮其庸代他人托寫篆書,隻須書“人貴有自知之明”七字,兩人所欲者同,不知何故也。下午睡起以至誠為其友人托寫字,寫陳迦陵之詞一首,寄與之。寫字亦是消閑之一法也。

傍晚,吳玉如遠道來訪,坐約四十分鍾。彼作一首五古示餘,則托湜華轉交。及送吳至門首,則湜華方馳車而至。回入室中觀其詩,知頗表其狷介。留湜華共晚飲,飯罷又談有頃乃去。

十四日(星期四)今日《參考消息》載外國記者之電訊,言我外交部人員告知彼等,華國鋒被推選為黨之主席與軍委之主席。此事已在各機關單位傳達,街道上亦已有熱烈擁護此推選之大字標語,特未見諸報端耳。大約須待有適當機會正式公布也。

十五日(星期五)今日兀真休假,因令陪餘往訪平伯。來回乘車皆尚順利。在平伯處坐一小時有半,談甚暢。彼示餘前所木刻之一卷詞,即借以歸。佩弦之詩稿留彼處,彼欲重觀。又詢知彼所見上海所出王羲之墨跡選釋文之錯誤數處,皆甚確。餘遂據實以告其編者方去疾。蓋近得方君以此冊贈餘也。

下午作書致方君。又致一書與魏紹昌,魏來索寫字者。燈下無事,取平伯之《古槐書屋詞》抄之。

十六日(星期六)作書致季鎮淮與佩弦夫人,皆言佩之詩稿送寄季鎮淮之事。又作書複平伯,緣昨日又收到其前日所寄一書言“知恬交養”者之故。

楊捷、萬仲翔來邀明日出遊,因電告至美,望以今下午來。至美於五時至,言腰背酸痛,今日下午本請假。聽渠談近事,甚詳晰。至八點至美乃去。而三午又來告,明日出遊將推遲至下星期日,緣開車之司機不得空之故。於是至善言明日陪餘隨意出遊,興盡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