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國球”三十年沉浮錄(中1)(3 / 3)

女子雙打,以至男女混合雙打,全給日本隊奪去冠軍杯!

中國男隊隊員陣營整齊,五員大將處於最佳年齡——莊則棟、李富榮、徐寅生、張燮林、王誌良。中國男隊依然蟬聯男子團體冠軍,莊則棟蟬聯男單冠軍,張燮林、王誌良從日本隊手中奪得男子雙打冠軍。

這麼一來,中國隊的戰績與上屆持平,即拿到三項世界冠軍——失去了上屆的女單冠軍,換了個男子雙打冠軍。

中國女隊慘敗,所得的全是第三名,連孫梅英奪得的也是女子單打第三名,如此而已。

這一回與26年之後的第40屆世乒賽恰巧相反——這一回中國女隊輸得精光,26年後中國男隊一敗塗地。

“智多星”前來女隊“放火”

回國之後,中國乒乓球隊“一分為二”:男隊四麵風光,女隊楚歌四起。

像針尖一樣的話,不時紮進中國乒乓隊的耳朵裏:

“哼,沾著‘女’字的邊就輸!”

“為什麼能夠訓練出這樣好的男隊,卻訓練不出同樣好的女隊?”

“中國婦女的素質太差。”

沒辦法,女隊隻得忍氣吞聲。敗兵之將,怎敢說一句響話?

男隊到處作凱旋報告,女隊悶聲不響躲在家中。

如此這般,日子過得飛快。眼看著兩年一度的世乒賽,又要到來。女隊訪問日本,進行“熱身賽”,又輸得一塌糊塗。

女隊的教練們琢磨著:“請男隊來講一講吧,鼓鼓勁。”

女隊如此謙遜,男隊自然不能不去講講。可是,誰去講呢?

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莊則棟。他蟬聯兩屆世界冠軍,腰杆最硬,話最說得響。可是莊則棟的口才遠遜於球藝。

於是,點將點到徐寅生。他答應了。

徐寅生此人,素有“智多星”之譽。論球藝,他略遜於莊則棟、李富榮,可是論聰明,遠在別人之上。

早在1961年第12期《新體育》雜誌上,便以《足智多謀》為題,把徐寅生大大地誇獎了一番:

“這位比莊則棟、李富榮等小將閱曆略深,而資格經驗又不如容國團、王傳耀等老將的22歲的青年,被人笑呼為‘中將’。在他身上確實兼有小將的饒勇和老將的沉著,他的打法鮮明地體現了我國乒乓球運動員快、狠、準、多變的技術、戰術風格。你看他,跳起來一氣連扣日本冠軍星野十二大板,攻勢不謂不淩厲,頗有‘小老虎’之風。但更多的時候他是以從容不迫的姿態出現在球台前,用刁鑽多變的球路、機智靈話的打法贏得上風。人們可以饒有興味地看到忽而正手長抽,忽而反手勁擋,硬攻軟吊,長短左右,令觀眾眼花繚亂,使對手防不勝防。加上他梅花間竹般地以各種手法發球,和不時運用巧妙的假動作,更增加了他這種打法的威力……

“比賽的勝負不僅取決於鬥技、鬥力,也取決於鬥誌、鬥智的結果。……《心書》上說:‘奇變莫測,動應多端,轉禍為福,臨危製勝,此謂之智將。’……”

徐寅生是上海人。他從50年代初開始打球。1956年,他參加上海市乒乓球賽時,連球拍都沒有,臨時向別人借,打得不順手,結果落選了。不過,他畢竟喜歡乒乓球,球藝不斷進步。

1958年,上海《新民晚報》記者馮小秀發表過一篇報道,題為《看戲誤比賽,徐寅生辜負眾望》。那是在全國舉行九城市乒乓球賽時,徐寅生進入了男子單打半決賽,不料,他看錯了比賽秩序冊,以為下午沒有比賽,就到上海南京路大光明電影院去看電影《暗無天日》。看了十幾分鍾,忽然,銀幕邊的牆上打出字幕“徐寅生出去”,他這才知道大事不妙。連忙趕到體育宮,已經誤了半決賽的時間,裁判判他自動棄權。徐寅生這才意識到,粗心大意使他落到了“暗無天日”的地步!

不過,此後他從中吸取了教訓,大有進步。他參加中國乒乓球隊的訓練,每天晚上堅持寫訓練日記,不斷地記下心得。所以,他比別的乒乓球運動員更善於動腦筋,博得了“智多星”的美譽。

這天,中國乒乓球隊女隊隊長孫葉青請來了“智將”徐寅生。

就在女隊的辦公室裏,徐寅生跟女隊教練、隊員們隨口而談,“筆杆子”劉興風聞此事,當場作了記錄。

誰都未曾想到,這份記錄後來經過秀才潤色、加工,往上送,賀老總作了批示,毛澤東作了批示,徐寅生的講話竟成了驚天動地的大文章,在《紅旗》雜誌上登,在《人民日報》上登,成了全國各行各業的學習文件!

毛澤東是在1965年1月12日對徐寅生的講話寫下批示的。

從此,“1月12日”成了中國體育界的“曆史性的日子”、“裏程碑式的日子”。

在“文革”中,每年的這一天,中國體育界便要舉行紀念會,報上要發表紀念文章,慶賀一番。

毛澤東的批示,全文如下:

“徐寅生同誌的講話和賀龍同誌的批語,印發中央工作會議同誌們一閱。

並請你們回去後,再加印發,以廣宣傳。同誌們,這是小將們向我們這一大批老將挑戰了,難道我們不應該向他們學習一點什麼東西麼?講話全文充滿了辯證唯物論,處處反對唯心主義和任何一種形而上學。多年以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好的作品。他講的是打球。我們要從他那裏學習的是理論、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如果我們不向小將們學習,我們就要完蛋了”。

那時的毛澤東,已是“當代最偉大的馬列主義者”了。他如此推崇徐寅生的講話,一下子就把徐寅生從一個運動員推到“全國楷模”的地位,比得了世界冠軍還光彩百倍。

“徐寅生同誌這篇講話,充滿了辯證唯物論,處處反對唯心主義和任何一種形而上學,是一篇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的好作品。

“我們希望,大家都來認真地讀一讀這個講話。”

毛澤東作了批示的第五天——1965年1月17日,《人民日報》便全文發表徐寅生的講話,並加了編輯按,聲稱:

“徐寅生同誌這篇講話,充滿了辯證唯物論,處處反對唯心主義和任何一種形而上學,是一篇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的好作品……

“徐寅生同誌講的是打球,可是,所有從事理論工作、政治工作、經濟工作、文化工作、軍事工作的同誌們,都可以從中學到許多東西,學到辯證唯物論,學到毛澤東思想。

“我們希望,大家都來認真地讀一讀這個講話。”

徐寅生的講話是以《關於如何打乒乓球》為題發表的。

他聲稱:“我這個人從小就感覺自己打球有出息,因為打起球來很靈。”

“我這個人行動上有些懶,但思想上不懶。平時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我都要想想如何同自己的任務聯係起來。”

“解放軍是帶著敵情觀念練兵的。我也想如果我們把乒乓球都看作蔣介石的腦袋,一板一板打起來該多有力量!”

他所說的“把乒乓球都看作蔣介石的腦袋”的帶著“敵情”練球,頓時傳遍了全國。

徐寅生的講話,其實是當時流行的“講用式”發言罷了。他的講話的核心,是“要把毛主席的話如何用在我們打球上”。

他說他是到女隊來“放火”的,反正“豁出去”啦。

比之於別的男隊運動員,徐寅生確實“足智多謀”,“思想上不懶”。他的講話的主要宗旨,是“要把祖國的榮譽放在第一位”,這當然無可厚非。但是,他的這篇“講用式”的發言,卻被誇獎到了不應有的地步。說“多年以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好的作品”,未免言過其實。實際上,充其量是一篇當時“活學活用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