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她憤怒的質問，月染反而笑了：“我記得是你千方百計拆散我們，不讓他跟我在一起，甚至不惜製造雪崩埋了我。我記得是你們遊說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他跟我不一樣，我跟他之間有個殊途。我記得你們跟我說過的話，有時我也很奇怪，明明我記性不好，為什麼偏偏記得你們說的，偏偏隻記得你們說的不好的。”
要是她那健忘的記性，記住該記的，忘記需要忘記的，她就可以安心等著他回來，到死都可以陪著到他，她死後他忘記她。
她所設想的，好像現實不往那方麵走，她想過得好一點，總是有那麼一兩個人適時跳出來揪著傷疤不放。她要問誰，誰又能給她作答，她隻是想過得隨性一些，為什麼那麼難？
她現在為了王室放棄等待，又一個個跳出來指責她為何不繼續等？
他們做神仙做久了，便忘了人的性命是有限的麼？
紅衣少女似乎被她的笑容惹惱了，燭火弱影中，她盛裝的影像投在軒窗上。她的笑容又明媚了幾分，這麼好看的她，他沒能看到。
是有點可惜。
“是，他沒有選擇你，你不等他是正確的。我跟你明說了吧，他回去是成婚的，高高在上的尊上怎麼會看上你一介凡人。待你百年後，尊上還有幾十萬年甚至是幾百萬年的日子要過，他會記你到幾時？”見月染沒有說話，紅衣少女長長的指甲在她眼前劃過，讓她看一看九天之上的盛宴，看一眼她喜歡的人。
月染一直認為最適合他的顏色是白色，像他那樣的人，就該是白色才配他。難得他穿一次紅袍子，風采竟然毫不輸於穿白衣的時候。他坐在大殿上受仙官臣子的朝拜，很有尊上的派頭。
她一直不相信像他那麼溫和的人，怎麼可能做得來尊上那麼莊重的位置，他沒有沉穩的氣質，有的隻是讓人願意沉溺其中的溫柔。今日一見，不愧是她喜歡的人，什麼樣的他都是最好看的。
稍微偏一點的地方，有個女子伴在他身側，是淩瑤。她也是火紅的裳裙，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話總是不錯，看她容光煥發的樣子，月染能感受得到她的幸福。這麼看，他們兩個挺般配的。
唯獨可惜的是，沒有看到月玄和他心儀的楚姬公主。她很想見見月玄都搞不定的姑娘，到底是什麼品性姿容。月玄說，馬上要迎娶楚姬了，忙的事挺多，不能來看她。所以他還不知道她要嫁新帝的事，要是知道，會阻止的吧，不過那不重要了。
真心為他高興，就是不曉得她死了以後，他會不會記得在凡間遇到了一個她這樣的朋友。
“看完以後，你有什麼想法？”
“你們天上沒有我們人間好玩，怪不得他會跑下來。”
“你！”
月染嗬嗬地笑著：“好姑娘，以前我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人之將死，信一信也無妨。怪不得我說不輪回等他，他沉默。他是怕我尷尬吧，神仙什麼的，哪有輪回。”
紅衣少女對她的豁達無話可說，幹看著她。
“說來，你害了我一次，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不能問你討個情？”
紅衣少女是狐妖，看得出來月染確實已是大限，便發發善心：“你想做什麼？”
“我，想見一個人的來世。”
她爹。
木匠師傅死之時，她才聽聞，若有子女哭靈，父母才能轉世為人。當年她忍著不哭，是怕他走得不安心，卻也沒能送他最後一程。
既然有鬼神，那麼她想看看，她爹是否能夠轉世，她好安心。
紅衣少女略一思忖，就答應了，使了術法，畫出一麵鏡像。
月染看到了她爹入黃泉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如今是個翩翩兒郎，仍是儒雅清和。
合了合眼，月染道謝：“謝謝……”
“你就沒別的話想說？”
“嗯……沒了……”其實她還想看看果果的來世，但覺得自己未免太貪心了，就沒提。
“真的沒了？”
月染抬頭，看了她一會兒，說：“那，替我祝福他們，白頭到老。”
多一個字，她都說不出來了，隻說了白頭到老，就如鯁在喉般難受。
紅衣少女不知為何很生氣，被她氣走。
在少女走後，月染失去了支撐力，一口血噴在了芙蓉羅帳上。她問慕容卿討過毒藥，想在新婚之夜服下，慕容卿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