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局早上剛差人送來的鞋子，可合腳?”程越陌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突然這麼不冷不淡的一句話就嚇得季談讌的手下意識地抖了抖，差點將手裏剛從櫃子裏偷拿出來的鞋子掉在地上。
“你醒了？醒了幹嘛還躺在床上，動一下會死啊，我都隻睡了一會兒就被張嬤嬤找到了。”談讌說著就看了一眼程越陌，卻見他還是躺在那裏沒有說話。
“哦，嘿嘿，不好意思。你看，我又給忘了。那你好歹也出個聲兒啊，害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還怕吵醒你。”“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這樣悄悄地從我櫃子裏拿鞋子的感覺。下次我會大聲地喊出來的。”程越陌聞言，依舊閉著眼睛，好似真的信了談讌的話。
“嗬嗬，不用，不用。照顧特殊人群是我職責所在，怎又好意思再讓你遷就我呢。”談讌說著就一屁股坐到了程越陌的邊上，本想直接套了鞋子穿上，但細看了一眼自己一路赤腳而來的腳丫，終是不忍弄髒這樣一雙好鞋。四下看了看，確定旁邊的程越陌是真的閉著眼睛以後，毫不猶豫地撩起了他身上那件月白長衫的下擺，往自己的腳板一陣亂抹。
“怎麼樣，還合腳？”“啊？”談讌聞言突然一抖，呆呆地看著程越陌身上那團漆黑愣了一會兒。“嗯，合腳。真舒服。”說完，這才將新鞋套上。
“誒，你說這鞋子是用什麼料做的。真軟，感覺著不像是一般的布料。”“其他的我不知道，不過聽說這鞋底是香山的白鹿皮做的，送來的人隻說還是樣板，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回頭和張嬤嬤說說，讓人再改一改。”“改什麼，這已經很好了。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不知人間疾苦。香山的白鹿皮啊！別說一般的人家穿不上，我來侯府之前就曾在一個府裏做過工。那戶人家雖比不上皇親國戚，但也算得上是高門大家了。那年府裏的老太太過七十大壽，他兒子送了一件白鹿皮做的坎肩。大家都說那已是極其富貴奢侈了。你，你竟然把它拿來當鞋底！”談讌說著就忍不住指著程越陌的鼻子一陣好罵。卻見他還是閉著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你可以脫下來。”
“我說，侯爺，張嬤嬤說給您按摩筋骨的時辰到了。您身體不好，這每日的按摩可是耽誤不得的。小的這就去準備給您按摩。”“嗯。”
談讌說完就從櫃子裏拿出了昨日何大夫交代今日要上的藥。
“聚福樓的新品？嗯，這次的雪芙糕味道好多了。上次太甜了，有進步。對了，下次買百味齋的糕點吧。昨天我偷偷聽見那幾個小姐討論，都說百味齋的甜品比聚福樓的花樣多多了。”“嗯。”程越陌若有若無的應了一句，淡淡的唇角似乎帶了一點笑意。
“啊，今天還有茶點啊。”談讌一手將高點扔進嘴裏，一手又端起茶壺。吃完糕點，正想用空出的手拿茶杯，誰知一個不小心，那茶水就已經倒在了程越陌的小腿上。
談讌一時驚慌失措，正想著用什麼東西去擦。誰知，看了眼躺在那裏，依舊沒有睜開眼睛的程越陌，愣住了。她呆呆的看了眼手裏正不斷來冒著熱氣的茶壺，不禁傻傻地往自己的手心倒了一點。燙的她差點叫出聲來！幸虧她反應快，連忙捂住了嘴巴。
“怎麼了？”程越陌不習慣突然這麼安靜的季談讌。“哦，沒，我，我在給你做按摩。”季談讌心虛地看了眼依舊閉著眼睛的程越陌。
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談讌忍不住又往程越陌的另一隻小腿上倒了一點，留心觀察程越陌的反應。卻見他還是那幅毫無知覺的樣子，談讌忍不住對著空氣虛喊幾聲“哦，賣糕的！”
“玩夠了？”程越陌睜開眼睛，清冷地看著季談讌的時候，她已經快弄濕半個床鋪了。“哦，我的天。你竟然真的……你知道，雖然我以前也知道，但是，親眼見到以後……這實在是太神奇了。你竟然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談讌說著繼續倒著手裏的茶壺。
“老天爺！你在幹什麼！”張嬤嬤進來的時候，談讌已經快倒完半壺茶了。談讌看著張嬤嬤嚇得一臉煞白的麵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做實驗。”程越陌依舊清冷的回答，淡漠的眼睛裏看不出一點玩笑的樣子。
“嗬嗬，張嬤嬤。沒關係的。反正他都沒感覺的。真的，不信，你看。”談讌說著又往程越陌身上到了一點。“快住手，你會燙傷侯爺的！”張嬤嬤眼看著，隻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砸到季談讌身上了！
從此以後，侯府但凡送往王爺房裏的茶水都是溫溫涼涼的。
程越陌第一次見到季談讌的時候，大概是季談讌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談讌比現在可要醜多了，臉頰不用吸就已經凹進去了。全身一股子屍臭的味道，四肢上的指甲斷的斷，殘的殘，指縫周圍都是一些黑黑的東西。身後總有一群小孩對她叫喚著，“小乞丐，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