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入府學心氣盛,頹然現狀涼人心(下)(1 / 3)

左袖袋,沒有,右袖帶,還是沒有,又掏了掏胸口,懷裏也是一文不名,隻有一張張的折疊竹紙片,這是杜懷鈺在看書研學之時看到的所有的疑惑難點,都被他摘抄下來一直帶在身上,一有時間就背誦,無他,就他這個處境,不讀書是真的沒前途。杜懷鈺有些尷尬了,自己雖然窮了一點,但不至於這點錢也掏不出來。

看著很多雙盯著自己掏錢舉動的胥吏,和周圍不耐煩的商旅,忽然又回想到路上遇到的神情麻木的衣裳襤褸的流民群體。為什麼會想到呢?因為杜懷鈺也看到了不遠處正在被兵丁驅趕的斜靠蹲坐在城牆根處歇腳的龐大流民群體的一部分,衣不蔽體、麵若枯骨。

隨即心一橫,瞠目而視為首的胥吏:“真是荒唐得緊!我朝太祖開國以來,重文教而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憐民疾苦而不添雜稅。我,府學生員,功名在身,見了知軍相公也不行跪拜,且有禮部定律,入城本無需苛費。知軍相公乃是先皇欽點進士,昔日之朝堂禦殿相公,乃是飽學之儒,奉皇命而出守於此南天重鎮,豈會如此竭取民力?爾等為一己私利,貪圖中飽私囊,憑空捏造知軍相公律令是何居心!若是不然,便取出公文來!若有公文在,吾定然無有半句多言。”

說罷,便緊緊的盯著這領頭的胥吏。

南宋末年的地方治理已經很是腐朽不堪了,更何況現今還有賈相爺這個大奸臣坐鎮中樞。蠅營狗苟之輩定然聚集於朝堂。而本任臨江知軍既然有進士文憑,且還是上一屆皇帝時便中的。工齡也算長了,但是從中央做到了地方官。真相有二,要麼就是此人與賈奸相不是一派的,而是在大宋政壇處於劣勢的主戰派一員。來了地方也會精於治理、整頓軍備,時刻居安思危。若是如此,那這進城費便站不住腳,定然不會有什麼正式的公文存在。要麼便是屬於賈奸相的門下,不過隻是個小角色,這樣的人雖然樂意撈錢,但畢竟還要防備本路的監司,所以肯定是既要當又要立。自然不會有盤剝百姓的公文而留下把柄。杜懷鈺也是在打賭。賭這些普通胥吏就是拿不出公文來。

事實證明他賭的是對的,還真沒有公文,要收入城費也隻不過是口頭下來的命令。這些普通胥吏自然拿不出來。

領頭的胥吏看著這被杜懷鈺搞的擁堵混亂的城門也很是無可奈何。

畢竟杜懷鈺是府學生,且先不說學業有成功名得顯後會大權在握。就算他僅僅是一名普通府學生,但讀書人也是一股子強大的勢力。府學之上還有本路的提舉學事司罩著呢,要是把事情捅上去了,就是知軍相公也要吃個掛落。

這些也先不去理會,府學生頗多居住城域,學期滿日而功名無望便會有不少客舍邸店、馬幫、武館、私塾、縣學、看相測字、茶館藝人等從業者出。更不用說這些人來自的各宗族勢力,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是一個龐大的勢力群體,所以他們也懶得過於糾纏。

但奈何這麼多人看著呢,實在是太丟麵子了。

轉念一想,眼前這臭酸丁身上沒有包袱,掏遍了渾身上下也隻有一些破紙片子,當即便有了計較。

“行了,你講得有理。入城費用暫且不提,將你公驗拿出來讓我等查看詳實,爾自稱是府學生員,那就得拿的出證據來!”

杜懷鈺立刻停止了長篇大論:“要看公驗早說啊!何須搞得如此之麻煩。我本就是今年新考取的府學下舍生,自然有公驗為證。”

隨即再度探囊、探懷,依舊是拿不出來。

領頭的胥吏一個眼神示意,七八個胥吏便圍攏了上來。

“你這廝,莫不是潑皮無賴,冒充府學生員來擾亂這城門秩序。真是好生大膽!”

杜堃沒有辦法,隻好有些尷尬的講:“今日出門走得急了些許,忘記帶了,也無甚麼奇怪。”

“莫要饒舌,從實招來!”

杜懷鈺義正辭嚴:“我乃是臨江軍清江縣杜氏子弟,今日新入府學,家族中長輩清江縣鄉軍百長兼宣節校尉杜山相送,還有同就讀府學的上舍生族兄杜滸作陪。”

領頭的胥吏卻並不買賬:“我等隻見你一人在此城門插科打諢,並未見到你口中二人!”

“我先行一步,他們隨後就到。”

“哼哼!我等鎮守此城門已然數載之久遠,總會遇到些許盜匪趁亂混入城內,要不就是流民,你這扯謊的話術說的也不甚高明。定有問題,給我拿下!”

隨即一揮手,一群胥吏都包圍過來就要合力擒拿杜懷鈺,幾個守城兵丁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切,全當做是乏味生活的調劑。

杜懷鈺這小子可不是什麼文弱書生,自小便在家族護衛隊裏錘煉身軀,且還得了一些拳腳真傳,雖然不是威震數府的“玉麵判官”杜滸哥的對手,也從來沒有被能生擒贛東大寇“毒夜叉”自峰的“八臂金剛”杜山叔放在眼裏,但是尋常三五個漢子還是近不得他身的。無他,雖然他的太祖長拳隻堪堪學了一半,但格鬥暗殺的技法也算是極為不錯了。更何況他也是宗族護衛隊的一員,還是十夫長,每年要和族裏共同應對水盜土匪的劫掠和抵擋餓瘋了的流民的侵擾。所以,就這幾個被不知道哪裏的暗娼掏空了身子的胥吏,杜懷鈺、堂堂的大宋基層軍隊清江縣鄉軍基層小軍官杜十夫長就壓根沒放在眼裏!

“奉勸爾等莫要亂來,據大宋律曆,爾等胥吏並無權緝拿有功名在身的府學生員舉子!切莫自誤!”

然而幾個胥吏並沒有知難而退,越發的圍攏過來。

領頭的胥吏微笑著說道:“哪有什麼府學生員,我等緝拿的是沒有公驗且亂著儒袍的細作!勸你乖乖束手就擒,切莫自誤!”

“哼!那就試試!”杜懷鈺也不甘示弱。

先是排頭的兩名胥吏,一左一右的朝著杜懷鈺飛撲過來,手臂大張,直奔腰眼和肩膀,勢必想要將杜懷鈺撲壓在地。

杜懷鈺沒有將心思放在防備這兩人上,反而是目光直直的盯著領頭的胥吏。

這廝一身玄色製式服袍,頭上套著矮帽,腰上還附庸風雅的別著扇子,不過旁邊掛著的兩個大號錢袋暴露了他貪財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