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爽!氣力又回來了,吃了這兩碗,我還能在渡頭上再幹個大半天!”
這被稱為老王嫂子的中年婦女爽朗一笑:“這不又是三個月過去了嘛,學的、幹的也都差不多了,當家的今天要教考他們的手藝學得如何了。這不都在後廚裏幫忙著呢,等過了這一段店裏忙得天旋地轉時候,就要嚐嚐他們調製的湯麵嘍!”
“老嫂子,三碗湯麵,要老鴨湯的,多擱點香菜蔥花!要孫老頭做的啊,別用幾個左把式學徒廚工弄的來糊弄!”
“好勒,幾位大人,稍坐一會兒。”那婦人連忙撇下杜堃兩人忙活去了。
後麵桌子上,三個身著暗淡袍服的男人落座。杜堃一眼便看出來了是公門人物,別問為什麼,因為看起來一股子政府辦事人員的案牘勞形之色便直接披掛在臉上。
“市令大人吩咐了,我等沿著這幾街道勘察價錢,看看上一旬的市稅…”
“要我看,咱們差不多的來就好…”
三人小聲交談著,略微聽到的談話內容使得杜懷鈺判斷這三人定是市署的小吏無疑了。
杜懷鈺在觀察街道上各色行人,也略微掃了幾眼店內情況。
看到了那位俊俏儒生,就是那個迄今為止,感覺唯一能夠和貴卿哥匹敵顏值的男人。
鄧斌他們一桌四人,無論那個長袍窄袖打扮,胸前還繡著奎氏藥生局字樣的幹瘦青年或者是另外兩個和艱苦樸素的杜山叔一樣麻袍短打的渡口裝卸手,無一不是一手扒歪碗口,張開血盆大口搭著碗沿,大口大口的吞咽咀嚼,似乎連碗都能咬碎了。而他是用那白澤的皮膚略微青筋凸顯的手扶著陶碗,舉箸探碗,雙筷撮起一羊脂白麵,口齒輕啟,便咬下了大半包麵,露出裏麵蝦仁五花肉和的肥潤餡心。
杜懷鈺盯得直流口水,又連忙搖頭歎氣:“可惜啊,可惜!”
卻不曾想,那鄧濟之也是抬起頭看了過來,杜懷鈺對著他禮貌一笑。
然而鄧濟之表現得有些奇怪,不複當初店門口遇見時候的熱切,看了杜懷鈺這邊幾眼,隨即繼續低下頭用餐。
這一切自然都逃不脫杜貴卿的法眼。
“懷鈺,你們認識?”
“誰?鄧濟之嗎?認識,剛才在店門口認識的,要不是看在他麵子上,我高低要給那個學杜山叔打扮的糙漢子兩拳,太囂張了,還敢推搡我。要是魯才那胖小子也和我一樣進學就好了,他指定會跟我並肩子上,唉。”
“哦!竟然還有人比你小子還蠻橫,為兄我,倒是想要見識見識了。你就別想了,魯才小子他進縣學念書全靠他老父親捐銀子,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消停些,識文斷字,好接手家裏的生意。你可倒好,和他一起搭夥瞎鬧騰,縣學都搞得不得安寧,要不是杜範族叔的麵子大,再加上你小子課業還過得去,劉夫子會推薦你來府學進學才是怪事!”
“你也是下了苦功夫才考上來的,我還是希望你能夠保持住這一股子治學的勢頭,這次來府學進學,族裏可是對你重點關照,族長讓我把你小子盯好了,你別想著搗蛋!”
“哎呀呀,好漢不提當年勇,貴卿哥,你就別說我了,我這次一定不搗亂,要在府學研學,好考取功名。”
杜貴卿不想再繼續糾纏,話頭一轉:“你方才所說的可惜了,是何意?”
杜懷鈺左手耷拉著,大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右手撥著筷子一擺弄,一口氣吞下了三個包麵,大口大口的嚼著,油滴沿著嘴角冒出來。
“我說的是鄧濟之那小子。”杜懷鈺嘴裏不落空,趁著換氣的空閑,含糊的回答道。
“你這小子,儒門的規矩忘了嗎?沒個吃相,慢一些,又沒人和你搶。若是將來考取了功名,官家賜宴,你還是這個吃相,那可怎麼得了。”杜貴卿從懷裏探出一方青色手帕,是少見的貴重蜀錦,上麵還有針角極其細密複雜的雲鬆紋案,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伸手為懷鈺小子抹去嘴角的油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