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丹琳說：“隨便。”
我說：“我還得給家裏寄錢呢。”
羅丹琳說：“那就先寄錢吧。”
我不知道哪裏有郵局，便求援地望著她。她說：“前麵路口往右，路邊有一家郵局。”我順從地按照她指的路線開去。她又說：“你可以讓家裏開個銀行戶頭，以後直接從銀行轉賬就行，不必這麼麻煩去郵局寄。”
我點了點頭。她說：“等牛總回來我向他建議一下，今後就別發現金，直接打到每個人的賬號上。”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又點了點頭。
到郵局寄了三千塊錢回去，身上還留了一千。我覺得留著一千很有必要，至於具體想幹什麼，還不知道，有備無患吧。
上了車，我問：“現在去哪裏？”
羅丹琳想了想，說：“往前麵走，該拐彎的時候我會說。”
我不知她是要去哪裏，不過我還是按她說的，一直把車開到了江邊。她讓我把車停下來，然後搖下車窗，看著外麵。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路上除了來去匆匆的行人，還有一些在江邊悠閑散步的人。還沒有到暖春季節，從北邊吹來的風帶著涼意，刮到江麵上，呼呼作響，卷起陣陣波濤。
“知道為什麼叫你出來嗎？”
羅丹琳眼睛並沒有看著我，但我知道她是在跟我說話，因為並沒有第三人在場。我說：“不知道。”其實我預想過很多情況，隻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
她摘下墨鏡，露出好看的眼睛。她甚至假睫毛也沒戴，素麵朝天，臉上露出許多細小的坑窪。但這並不影響她五官的精致漂亮。她突然問道：“羅亮，你怎麼看我？”
這個問題嚇了我一跳。我張口結舌望著她，不知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說實話，自從第一次見到她，以及她看牛總的目光，我就對她有一些看法。我的想法來自司空見慣的社會現象，很有錢的老板，找一個或幾個年輕貌的女人，白天是助手或秘書，晚上是情人或小三。我看著她真誠的眼神，不敢說出我的心裏話。我說：“我不知道。”
羅丹琳顯然並不滿意我的這個回答。她說：“羅亮，從在人才招聘會現場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樸實正直的人，心裏就有種親近感。你正好也姓羅，五百年前我們也許是一家，我在心裏把你當作親弟弟一樣看。因此，我很在乎你的看法，我想聽到你的心裏話。”
把我當弟弟看。我有點不悅。為什麼把我當弟弟而不是當朋友或者別的什麼身份看？我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看著江麵上一重又一重的波浪，有幾隻海鷗在江麵上上下盤旋著，它們的姿勢很優美。我說：“我真不知道。”
羅丹琳歎了口氣，說：“羅亮，我以為我能從你嘴裏聽到些心裏話，看來我看錯人了，你也不願意跟我說真心話。”
我不服氣地說：“那麼，你覺得我該怎麼說？”
羅丹琳輕輕歎息一聲，也不看我，把車窗搖得隻剩下一條縫，然後閉上眼睛，靠在座子上，不說話。
我也賭氣地不說話。我也把車窗搖到隻剩下一條縫，靠在座子上，閉目養神。我想到了一句很刻薄的古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讓我對她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怨恨。我不想往深處想，集中精力聽海鷗“啊，啊”的叫聲，忽然聽到羅丹琳有氣無力地說：“羅亮，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睜開眼睛，轉過去看羅丹琳。羅丹琳並沒有睜開眼睛，繼續靠在座子上，喃喃說道：“大家都以為我過得很瀟灑，誰知道我心裏的苦處？唉，太累了！”
她的話觸動了我心底那一根最脆弱的神經，讓我不由得心生憐惜。我不能再沉默下去，我說：“羅經理，甭管別人怎麼看，堅守住自己的為人準則，問心無愧就行。”
羅丹琳睜了一下眼睛，緩緩轉過來，看看我，說：“你知道什麼？你太年輕了。年輕真好！”
我有點不服氣。她不過比我大兩三歲而已，就這麼老氣橫秋地教訓我，口氣跟七老八十的人一樣。我說：“做人與年紀沒有關係。”
羅丹琳目光閃了一下，笑了笑，說：“我在你這個年齡時，也跟你差不多。”她又喃喃說，“你跟我真的很像，真的像一家人。要是我有一個你這樣的弟弟，多好！”
我衝動地說：“要是羅經理不嫌棄，我現在就叫你做姐姐。”
“真的？”羅丹琳眼睛放光，坐正了身子，又問了一遍，“是真的嗎？”
我鄭重地點點頭，叫了聲：“姐！”
羅丹琳激動得手足無措。然後她突然撲到我身上，緊緊抱著我，嗚嗚哇哇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