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家有本難念的經(1 / 1)

總以為我走路哼歌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總以為我整天微笑是家庭事業都順心,我聽了或歎口氣或沉默作答或模棱兩可地一笑。其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難念也得念,何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哭喪著臉、佝僂著腰,蓬頭垢麵,心力交瘁。

說的俗一點,家便是窩。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似我這等凡人俗女,有時更是生得“賤”。倘出差在外偶有機會住幾日賓館,地毯踩著浴缸泡著空調用著席夢思睡著心裏卻沒著落,事情一辦完就急急忙忙往家趕。為了說明自己不是小家子氣十足,還在心裏給自己大氣:“人嘛,都這樣。任你什麼偉丈夫、強女子,也會情意綿綿地牽著掛著自己哪個窩。”

待到急如星火奔回窩裏,我又懷疑自己是否錯了。丈夫一臉不屑的神情,旁若無人地幹自己的事。我半是忍耐半是討好地從手提包裏取出種種小禮物,柔聲問他是否喜歡是否願意馬上試穿試用試嚐……他自巋然不抬頭不正視不笑!隻冷冷答一個“不”字。我終於虛火上升、大失斯文地跳起來:“你又怎麼了?”“沒怎麼。你不是喜歡出差嗎?那就出個夠吧。”我立即癱軟下來,想起住在賓館裏如何神經兮兮地百倍警惕,天天堅持檢查門窗、大櫃、洗手間等一切“可疑”之處,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裏倒計時法想著還差幾天才能回家……何況每一回出差前,我都在三重申:“本夫人絕無出差嗜好,實乃工作需要,不敢怠慢。容日後努力補償家庭瑣事及各項夫妻活動。”他照例板著臉,認定這類表白純屬“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舉。並據理反問:“就算家務能補夫妻生活能補,你欠我的感情能補嗎?”我頓時詞窮,背起行裝極狼狽地落荒而逃,就象真欠了什麼債似的。可一路上左思右想,總鬧不明白何以出差便會欠下感情債。

最要命的是我一到外地便極不爭氣地又戀起窩來。自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夫妻間無隔夜之仇,於是趁著浪漫月色給他掛長途。結果當然和過去一樣,我聽到熟悉而又冷冷的聲音:“有什麼事呀?按原計劃一星期後回來?行了行了,我管不著。”被這盆遙遠的冰水一潑,隻覺得全身發涼、動彈不得。好容易緩過勁來,便想作雨中行月夜行找個朋友邊談邊行。末了多半哪兒也沒去,躺在被子裏掉幾滴酸楚的淚,然後爬起來看點兒什麼寫點兒什麼,心裏平靜了才去睡。

回家那天我又是高高興興,歸心似箭。才想這次不是往日,丈夫大約笑臉相迎。但奇跡至今沒有出現。我出差沒有停止,他的冷臉也沒有消失。總要幾天之後才陳夜深人靜時悄悄說一句:“我不喜歡你出差,你要乖乖地聽話……”每回我幾乎都前嫌冰釋,沉浸在溫柔的夢鄉裏,盼望著從此麗日藍天,但下回要出差要加班要開會,便一切有周而複始。吵過了罵過了誰都認為自己有理,我歎道:“唉!每回平靜下來想好好過日子,你就又生出事來。”他反擊:“你為我想吵,還不是給你氣的……”

又是我真想什麼都不幹了,就呆在家裏當賢妻良母,為丈夫為孩子。可心裏有疑疑惑惑地,不知在這個角色中,自我跑到哪兒去了?這麼一想,到底還是沒有勇氣丟掉自我,哪怕家裏有本難念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