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2 / 3)

堯睿把臉貼在車窗上,他的身影在視線中漸漸地模糊。

到了下一站,她跳下車便往回飛奔,從一對醉醺醺的情侶中間插過去。

惹來一陣叫罵。她回頭道個歉,腳下半點沒停,人行橫道的紅燈就要亮起,五十米的距離愣是被她在八秒之內穿越了。

平倉街的下一站是紅月橋。堯睿跑上橋頭,橋的那邊很多人已經打成一團。

這不是學校門口,沒有掃帚可以拿,她顧不了那麼多,邊跑邊將書包帶子在手上繞了幾圈,狠狠掄在最外圍那人的頭上。

本來堯睿十足痛恨書包裏那本大字典的重量,現在它終於起了作用。

圍觀的人群迅速跑開,一哄而散。打架的幾個已經被光冶揍得歪歪斜斜,加上堯睿的幾書包,已經趴在地上。

有人扯住她脖子上的圍巾,堯睿把力氣集中在右腳腳跟跺下去,身後人發出大叫,她立刻回身,紮實地將書包劈頭砸去。

那人仰麵摔在地上,她還不罷休,上去補幾腳,直踹得對方哀叫不止。

一隻手勾住堯睿的肩,她條件反射地舉起書包要砸過去,“是我啊,是我啊!”光冶急忙擋住臉,堯睿喘著氣,兩手依然維持高高舉過頭頂的姿勢。

“我不是讓你在下一站等我嗎?”他大聲說,臉頰上因為激烈的打鬥泛起淡淡紅潮。

堯睿舉起的書包轟然墜地,胳膊酸得抬不起來,她瞪著他,幾秒鍾後,再試圖舉起沉重的書包,卻發現已經筋疲力盡了。

“你為什麼把我丟下?!”堯睿把剩下的所有力氣都集中在聲帶上,朝光冶用力地喊道。

他怔了怔,然後笑,一把抱住她,“因為我不想讓你看我打架的樣子。”

堯睿瞪著他,餘光瞥到背後一個家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後麵!”

光冶表情不變,頭也不回,一隻手依然摟著她,另一隻手則向後揮出一拳,沒站穩的可憐家夥應聲倒地。

“挺帥的……”堯睿不由得喃喃道。

“當然了,我經常跟他們過招。”

光冶替堯睿撿起書包,去拉她的手時,堯睿搖搖頭,“我走不動了。”

她是一路跑來的。

光冶微笑著抓住她的手腕,往肩上一拉,麻利地背起來。

等到喘氣兒不再那麼艱難,堯睿任自己的腦袋掛在他脖子邊,有氣無力地問:“喂,你每次挨打之後都找那群沙包出氣?”

“是啊,有人打自然要有人被打,很公平。”

“一點也不公平。”她覺得挺好笑,“那群人可沒惹你。”

“那你可就錯了,他們從高中起就想找我麻煩,迄今已經四年曆史,我挑戰,他們就應戰,隻不過帶的幫手一次比一次多。”

“那要是有一天你打不過他們了呢?”

“到那天再說。”他想了一下,“我可能會挨著,直到他們打累為止。”

堯睿靜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說:“你不會跑嗎?”

“人不能總是逃吧。”光冶平淡地說,“何況四年都是他們挨打,說不定哪一天,我讓他們打回來,也很公平。”

堯睿沉默了幾分鍾,捏捏他的肩膀說:“好了,你放我下來吧。”

光冶站住,偏著頭問:“真的?”

“真的。”

他於是把她放下來。

堯睿從他手裏接過書包說:“趕緊回去,反正出來就是為了打這一架,現在心情好了吧。”不等光冶開口,她又說:“我也要回家了,雪下這麼大,車很難叫。”

光冶便不再說什麼,微笑地看著她。

堯睿看不遠處開過來一輛空著的出租車,便伸手攔下。光冶站在車旁,堯睿隔著車門,踮起腳,嘴唇在他臉頰上輕輕擦過,到嘴角時,停住了。

“晚安。”

光冶微微愣住。堯睿已經鑽進車裏,隔著玻璃轉過臉,在上麵嗬出一片熱氣籠罩,迅速畫了一個潦草的雞心符號。

他還是愣著,直到車子發動。堯睿一陣好笑。她扭頭往後麵看,雪下得漫天漫街,那身影很快就無法分辨,隻能感覺到他人還在原地……堯睿額角抵著車窗上的那個雞心,豎起手指,描了一遍又一遍……

親愛的盈:

你好嗎?

聖誕節過得如何?雖然這封信抵達的時候,可能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你曾經說過,在你心目中我有足夠的力量影響身邊的人,可是現在我卻陷入了迷惑。

你筆記本上的那段話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使我牢牢記得弗洛姆和馬克思對於愛獨到的見解和詮釋。也一直相信,清醒的頭腦和認知能讓我不至於在感情世界裏走太多彎路。我想我們的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去愛,且不計較得失,但是,真的有人能夠這樣無私和坦誠嗎?

最近教授在課堂上說了一則事例,一個美國人,高中時參加足球隊,在賽場上勇猛異常,畢業後到越南戰場服役,更是無所畏懼,所有人都稱他為勇者,他卻總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勁。直到父親去世,一直深愛著父親的他竟然一點都不感到悲傷。最後,他因持續的頭痛而住院,醫師發現他腦下垂體長了一個瘤,腫瘤不斷刺激腎上腺分泌荷爾蒙,使得體內的荷爾蒙失去了平衡,就像大海沒有了波濤的起伏,他再也感覺不到情緒有任何波動,不再感到焦慮、悲傷,也沒有快樂和畏懼,成為了一個無感的人。

教授說,人的感情不應該是喜怒哀樂,而應該是喜怒哀懼,缺乏任何一種,他都不能被稱之為人。一個總是理智的人,和一個總是發瘋的神經病一樣,都是病態。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我深深害怕自己會變成沒有感覺,行屍走肉的愛無能。雖然我不想在感情裏受傷害,但我更不想因此失去愛的能力。就像一個癱瘓的人,寧可感受刀割的痛楚,也不願意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吧。

桑梓一個多月前離開了學校,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去她家裏問,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想來自己這個舉動就很蠢,桑梓那個性的人,如果想要與世隔絕,根本不會留給別人線索。

就這樣和他們都斷了聯係。張孟揚也好,桑梓也好,誰也沒有給我彌補過錯的機會。

我想我現在可能在做一件錯事,就像當初對桑梓還有張孟揚的那樣。

因為生活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無所寄托,無所希冀。對學業提不起興趣,對朋友也提不起興趣,所以我才會注意到光冶的存在。

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孩,但卻是種令人無法喜歡和親近的英俊。今天第二次去他家裏,踹壞了他房間的門,因為他讓我在雪地裏等了三個小時。闖進去才知道他們父子之間剛剛發生完一場戰爭,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背上的傷痕,大概你我都無法相信,愚昧落後的暴力行為偏偏發生在門第顯赫的家庭中,真是件諷刺的事……

我們跑出去後,他立刻找人打了一架作為發泄的途徑。那些人被揍得很慘,但是我沒法阻止他,更沒法用我們所受的教育和學過的理論勸導他,所以我幹脆也加入了混戰,這在以前真的無法想象。

我總覺得是在利用他。忘記自己的罪過也好,填補現狀的空虛也好,潛意識裏一直抗拒靠近他,拚命忽視他的存在。我知道我不勇敢,卻不想已經軟弱到如此程度。

不僅軟弱,還很自私,我竟然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要是永遠高三,永遠十八歲該多好。不知道我會不會一直懷念和沉湎過去的時光……原佳和張夕都已很久沒聯絡,大概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如果是這樣,真的不願意打擾她們。

現在就剩下你這樣一個心靈支柱,而已。

吻安,睿。

把信紙裝進信封,照著胡盈那封信上烏克蘭文字的地址仔細描了一遍,信封上蓋著Par avion的字樣,大概是那裏郵局的郵戳。檢查再三,沒有問題。她拿著信去櫃台付郵資,雖然E-Mail也可以使用,並且更方便,但是信紙這樣的東西可以隨身攜帶,在異國他鄉,應該是一種有特別意義的吉祥物件吧。

為了以防萬一,堯睿晚上去網吧裏上網,給胡盈的信箱發了一封E-Mail,提醒她注意近期來信。發完後順手打開QQ,群裏有人在談什麼事,討論得熱火朝天,堯睿隨意看了一條信息,注意力馬上被吸住,那信息大意是說中國留學生被當地光頭黨毆打,光天化日在大街上發生暴力衝突,尤其在俄羅斯和烏克蘭最為猖獗,大使館已經禁止部分留學生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