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3 / 3)

“好啦,好啦,吃完飯咱們去網吧看一下好了,說不定回了呢。你也知道烏克蘭那邊沒有寬帶這個玩意兒,有時候國內服務器的網站爬不上去,耽誤幾天回信也是正常的。”

但願如此!堯睿隻能這樣寬慰自己,高中畢業後不知道為何,朋友各奔前程,天各一方,真讓她偶爾會產生心力交瘁萬念俱灰的感覺,雖然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她總覺得隻有自己還在懷念過去,而她的朋友們,早已卸下包袱,迫不及待地各走各路。

堯睿也知道,她們並不需要她盲目的擔心,她們都按自己的方式活得很好。可是愛和被愛不一樣,被愛是一種渴望,愛則是一種本能。人不被愛的時候會很平靜地活著,不去愛的時候卻如同一具行屍。

光冶他也是這樣嗎……

這個名字就像一隻手,在她思緒深處潛藏,隨時隨地撥動心弦。

張夕找來了陸離,這個漂亮的男孩一聽說兩個女孩要去鎮上唯一的網吧就翻臉了,“不行,那裏麵很亂,你們不能去!”

“我們有事,真的,不然才不要你陪。”張夕說,陸離看一眼堯睿,後者也默默點了點頭。

“拜托你,陸離。”

陸離歎了口氣,把她們帶到網吧裏登記。那是一間黑黢黢的小屋子,昏暗而且充滿煙霧,嗆得張夕和堯睿直咳嗽,可陸離似乎習以為常。他徑直走到一個一邊拚命撳鍵盤打遊戲一邊嘴裏罵髒話的男孩身邊,陰沉沉地命令:“滾起來!”

“我X你——”男孩回頭一看,最後那個字馬上咽了下去,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出位子來。

陸離轉向女孩們,說:“隻能半個小時哦。”

堯睿看看那個一副小混混樣的男孩,又看看態度與昨天截然不同的陸離,道了謝,坐下來,登陸郵箱。

陸離搬了椅子給張夕坐,自己則一語不發地站在邊上,好像監視一樣地緊盯著顯示屏。

很快堯睿就下來了,搖搖頭,“她沒回。”

張夕也有些失望,隻有陸離精神一振,“好了嗎?”

堯睿站起來,說:“麻煩你了。”

“沒什麼。”陸離爽快地說,瞪那小混混一眼,“要是被我看到你上那種網站——小心你那身排骨!”

堯睿悄悄問張夕:“他在你麵前有這樣子過嗎?”

張夕搖搖頭,小聲說:“從來沒有過,好可怕,他怎麼會有這麼一麵的?”

其實稍微留心一下就會發現,鎮上幾乎所有同齡的孩子都對陸離有所敬畏,見了麵,打個招呼就跑得遠遠的,而陸離似乎也不以為意的樣子。

堯睿忍不住問了一句:“陸離,那些不是你朋友嗎?怎麼看起來好像挺怕你的?”

“朋友?”男孩揚起眉角,笑了,“有沒有搞錯,那些貨色怎麼配做我朋友。”

他眼中的霸氣像一隻鷹,不,一頭豹,絕對不是第一天認識時的那個陸離。他不屑一顧地說:“不過是一群沒見識的鄉巴佬而已。”

堯睿忍不住說:“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配做你的朋友呢?”

陸離毫不猶豫地說:“張夕,還有你。”

“為什麼?”

“你們是大城市來的,和這裏人相比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堯睿略怔了一下。張夕不在,她跑到外麵的空地跳繩去了。於是堯睿低聲說:“那你照顧張夕,也是因為她是都市長大的女孩嗎?”

“我想是吧。”陸離很坦率地說,“我們這裏比她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但是我就是覺得她身上有種特別不一樣的味道。”他看堯睿一眼說,“你也是。”

他的直率讓堯睿哭笑不得。

“這裏是你的故鄉啊,為什麼會討厭這裏的人呢?”

“誰規定一定要喜歡故鄉的?”他看她一眼,笑了,“你不是說過,我無論怎麼看都比城裏的男人強嗎?在我看來隻是出生的時候投錯胎而已,如果我和都市裏的男人站在一樣的起跑線上,我比他們任何人都強。”

他說得沒錯。他這樣聰明、這樣俊美,光是這兩樣就已經令大部分都市男孩相形見絀,自愧不如。

陸離繼續說:“我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名,我動手打架就沒人敢拚命,我在這裏已經沒有競爭對手,哪方麵都沒有。我會考城裏最好的大學,然後做最優秀的人。”他說到這裏,頓一下,雙目炯炯地看著堯睿,說:“雖然我長這麼大都沒有踏出過這個地方,但是我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

堯睿看著他和他眼裏的自負。

陸離忽然笑了,“我從來沒跟人說過這些話,甚至張夕也沒有。因為我覺得他們一定不會明白。張夕就算明白,也不會支持——她很喜歡這裏人的生活方式。可是你不一樣,我覺得你會懂,而且理解。”

是,她理解這種心情。因為她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獸性,他們體內流淌著不安分於世俗和現狀的血,何其相似。

這未必是件好事,至少對張夕來說。她已經很疲憊了,可這個孩子像初生的野豹,會把她甩得遠遠的。

遠遠的。

在張夕那裏住了幾天後,堯睿估算著原佳的期末考已經結束,趕回去正好見到她,便告辭回城裏。本來她想讓張夕和她一起回去,可是張夕拒絕了。

“我不想回城裏去,我寧可待在這兒,哪怕就一個人。如果他們想和我一起過春節,應該會找到這裏來。”

張夕說的他們,無非是指剛剛離異的父母。他們現在都有了新結識的戀人,正打算重新組建各自的家庭,很多事都分身乏術。

“那就去我家不好嗎?”

堯睿確實想把她和陸離分開一段時間,她希望張夕冷靜一點,現在的她麵對一個俊美又溫柔的男孩,可能已經盲目了。

張夕溫和地笑著搖頭,“你知道的,堯睿。”她低聲說,瞥了一眼陸離的方向。他跑去買票,動作輕盈矯健,像一頭雄赳赳的公鹿,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堯睿不能反駁,隻好輕聲問:“你喜歡他嗎?真的喜歡嗎?”

“你知道我會說,是的。”張夕理理堯睿的頭發,握著她的手,“我確定我不是喜歡他,是愛他。對他的愛讓我活過來,如果我是一株花,那麼這裏才是我的土壤。”

“即使他不愛你?”

那一刻堯睿多麼希望張夕能遲疑一下,哪怕動搖一秒鍾。可是張夕沒有,她堅定得可怕。

“是的,即使他不愛我。你知道我的個性,我從來不在乎我愛的人愛不愛我。”

這時陸離高舉著手站在入口處喊道:“票買好了,還有十分鍾就開車噢!”

堯睿深深看了張夕一眼,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剛邁出一步,又忍不住轉過身來,“我隨時都在,張夕,隻要你需要我!”

“我知道了,知道了。”比起堯睿,張夕反倒像個成熟的年長者,溫和地安慰朋友,“如果我想哭,一定撥通你家電話,哪怕深更半夜,OK?你就是愛操心,什麼時候都改不了這個性。”

她溫柔地笑著,收緊了堯睿的手,然後慢慢地放開,“代我向原佳問好。”

張夕的手清爽無汗,幹燥柔和。堯睿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包裏拿出幾個錦囊,“瞧我這記性,竟然才拿出來。買了五個玉鐲子,假的,不值錢,但是挺漂亮,你運氣好,第一個挑。”

時間來不及了,張夕怕耽誤堯睿上車,也不打開,匆匆抽了一個說:“我信運氣,就這個吧。我回去再打開——抽到哪個算哪個,說明我和它有緣。”

堯睿點點頭,實在想不出還能說什麼,隻得慢慢朝剪票口走去。從陸離手裏接過票,她回頭再望張夕一眼,張夕舉起手來道別。她已經迅速戴上了那隻隨興抽的鐲子,堯睿怔一下——她竟抽中了那隻不祥的血紅色,掛在她細瘦的手腕滑上滑下,在陽光中刺目又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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