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大家馬上撤離！”
“那是……萬尼亞！快跑！離開這裏！”（注：“萬尼亞”是俄語名“伊萬”的愛稱。）
“救救我……”
這些破碎的話語摻雜在連環的爆炸聲裏。
呼嘯著的風聲，將這些尚且留存的聲音，穿越漫長的時間，清晰地帶到了頌時的耳邊。
同樣隨風而來的，是其中包含的恐懼、不安、迷惘，還有關切。
“萬尼亞……”
他的爸爸媽媽一直這樣呼喚著他，不想看著他們唯一的、親愛的孩子這樣自傷。
——縱然北地人確實是泡在酒水裏長大的，但這樣借著劣質酒精麻痹自己，也絕非是應當有的行為。
可陰陽兩隔，生死之間的界限是難以打破的。
罷了，赫爾斯軍工廠的現狀確實不容樂觀，某人因為立場原因無法輕易明說的想法是注定無法實現了。
但這幾天的辛苦跋涉總不能叫她無功而返。
頌時伸出手，接住一片晶瑩的雪花，六瓣花型在她指尖綻放出幽藍的光亮，隨之而來的，是驟然陰下去的天光，和在天邊陰暗的雲層中突然炸開的蒼白的雷光。
“怎麼突然打雷了？”安德烈拉著喬姆，原本是悄悄跟在頌時身後，卻被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了一跳，不由得驚呼出聲。
“嗯？你們跟出來了？”頌時轉身，若無其事地將手背在身後，神情自然，“不是讓你們在屋子裏待著嗎？”
“我們擔心您，所以想跟過來看看。”安德烈搶先一步回話，“當年的一些細節，我也可以給您講講。”
“你們？”頌時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著看向他們，“你們才多大，當年……那時候你們出生了嗎？”
兩個年輕的守衛訕訕地撓了撓頭。
頌時正色道：“好了，不開玩笑了。這些冰晶什麼時候出現的？”
“這個也是怪事一樁。似乎就是在工廠封閉期間蔓延開的，不知不覺就到處都是了。燒不化、砸不碎，誰也沒轍，就任它們長著了。”
“好，我知道了。”頌時應了一聲，沒在說話。
“大人……？”
“嗯，你們先回去吧，記得好好照看那位伊萬老先生。”
兩個年輕人點了點頭，離開了。
綻放在指尖的光芒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扇動著翅膀的鱗翅目，藍色的翅膀輕輕扇動著，撲閃著落下晶亮的磷粉，隱沒在白茫茫的雪裏。
在無人注意的地方，一片焦枯的雲杉林在雷光中顯現。
頌時在遙望著它，輕聲哼唱起渺遠空靈的調子。
「可愛的孩子，請不要怕，
雷光照亮了雲杉樹，
那是你老友的沉眠地，
蝴蝶在林中舞翩翩，
象征著自由與安寧。
可愛的孩子，請不要怕，
自枯木湧起的白霧，並無惡意，
它是森林的意誌，
隻會引導生靈走向平靜與安息，
如果見到它，請將我的思念傳遞。」
或許有人會再次想起這首暌違已久的童謠，至少在今夜，那個守了一輩子「墳墓」的老人，不會唱起那首充滿絕望的歌。
它將所有的不甘與關切傳達，足以跨越一切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