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過完,到了六月初。一天早上,鍾文提了幾瓶酒過來,放言不醉不歸。我成天躺在屋裏,足不出戶,不見如月山河。鍾文把酒放下,道:“葉哥,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搖搖頭,道:“不去,又沒啥好玩的。”鍾文道:“我老家,今天請土地爺,我挑土。”我大喜,一躍而起,道:“囉嗦個啥,去去。”隨後趕忙穿好衣服,隨鍾文下樓,道:“怎麼今天,請啥土地爺。”鍾文道:“這幾年,田越來越少,天災又多。村裏老人說,請土地爺出來看看。”我道:“常言道,民以食為天。農民做天下之事,卻地位最賤。不哭聖人,唯哭土地爺。”
下樓後,明伯正在打掃院子,見我們並肩下樓,笑意盈盈,道:“鍾文,晚上來這吃飯。”鍾文笑道:“不來了,晚上有酒席。”明伯道:“好,你們去吧。”出了客棧,上車後,出了市區,走上條鄉村小道。一路綠意迥然,鳥語花香。很快,車駛進一個小村莊,鍾文把車停下,門口一位老婦,正在曬被子。見了鍾文,道:“你咋現在才來,他們都去了。”鍾文連忙跑進屋,去換衣服。我在門外抽煙,遙望田野。老婦人親切道:“年輕人,進屋坐坐。”我搖頭一笑,道:“客居人,不登三寶殿。”
很快,鍾文穿著身暗黃色長衫,從屋裏跑出來,還戴著頂奇怪的帽子。我見狀大笑,道:“咋像古代鑽出來一樣的。”鍾文抱著一箱鞭,急道:“別說了,快走。”隨後擰著長衫,一路疾跑,我也跟著跑了過去,上了田埂。茫茫田野裏,隻見遠處,一間廟宇,屹立在天地中央。進去一看,裏麵五六個人,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其餘都是中年莊稼漢,在裏麵打掃雕像。裏麵,卻有幾尊神仙,其中一座,卻是土地爺,已經被搬了下來。一個漢子,見了鍾文打扮,驚訝道:“你穿這個幹嘛。”鍾文疑惑道:“不是規矩麼。”漢子嘴角一笑,哼道:“現在,誰還穿這個。在外闖了這麼多年,這麼越過越糊塗了。”旁邊的老人笑道:“算了,一樣的。”
廟宇很冷清,布滿蜘蛛網,塵土,估計好幾年沒人打掃過。幾個人,把廟宇清理一遍,隨後,把土地爺綁在椅子上,用布匹罩著,插上木棍,幾個人扛著,抬了出去。鍾文也挑擔,走最前麵。老人見我無事一身輕,把鞭炮塞給我,道:“年輕人,你來放鞭。”我順手點燃一截,扔在廟門口,一行人,抬著土地爺,出了廟宇。
走了一程,出了田間。路上冷清如也,碰到的幾個行人,都路過匆匆,不由感慨萬分,道:“我小時候,村裏請土地爺,不說熱鬧非凡。單那後麵跟著跑的小孩,就能排上一條街。”漢子嗬嗬一笑,道:“現在的人,都賺大錢去了。”沒過過久,到了村頭,都是洋氣的樓房,也不知有人看沒。我跑在最前麵,點燃一截鞭炮,大喊道:“桂花台村,土地神,到此一遊,求神啦,求神啦。”身後的老人,顫巍巍的跑過來,直招手,道:“錯了錯了,不是到此一遊,是五穀豐收,風調雨順。”我改口喊道:“土地神進村,五穀豐收,風調雨順啊。”
很快,一棟樓房,門被打開,一位婦女探出頭,很快把門關上。我啞然,道:“這個死娘們。”隨即,門又被打開。婦女擰出一條鞭點燃,扔在家門口。老人招招手,土地神,停在她家門口。婦女點燃幾根香,敬在土地神香台前,然後掏出點錢,遞給老人。
一路從村經過,或多或少,還是有人祭拜。身後,不知啥時候,跟了幾個小孩。我無聊異常,對一個小孩招手,道:“小家夥,過來。”小男孩楞手楞腳,跑到我身邊,我笑道:“知道我是幹啥的麼?”小男孩樂道:“知道,你們是土地神的人。”我點點頭,指著鍾文,道:“知道他,為什麼穿成那樣嗎?”小男孩眨眨眼,搖了搖頭。我道:“他是田鼠精轉世,生前吃得莊稼太多,土地爺為了懲罰他,就罰他穿成那樣,天天抬轎子,受苦。”小男孩一驚,看著鍾文背影,顯然有些害怕。我道:“你別怕,土地神在這,他不敢亂來的,否則,就用鞭子抽他。”小男孩點點頭,道:“我不怕。”我道:“你是不是小男子漢。”小男孩把胸膛一挺,嘴巴撅了起來。我笑道:“是男子漢,就該降妖除魔。那個田鼠精,天天吃地理莊稼,你去教訓他一頓。”小男孩躍躍欲試,突然盯著我,道:“你怎麼不去。”我道:“我是大人,做這種事,土地爺要怪罪的。你不一樣,小孩子嘛,土地爺會很高興的。”小孩點頭道:“哦。”我把鞭炮遞給他,道:“你把鞭炮,塞進他褲襠裏,點燃就跑,知道嗎。不要被人抓到了。”小男孩機靈點頭,拿著鞭炮,悄悄走到鍾文身後,扯起長衫,把鞭炮塞進去,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