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參謀,怎麼哪都有你?”聽其聲,我不禁搖頭苦笑。

“還是那句話為了你曾經在軍旗下立下的誓言。”又是誓言,這韓磊真如我命中的克星一般,隻要他一出現,總是要鉤扯出我最不願意去想,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往,難道我今生真的要苦苦活在過去?為那些如重負般的誓言而苦苦掙紮?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於是,昔日的種種又如放映機按下了返回鍵開始一幕幕的倒轉重放……

3

霧氣越來越大,觸目盡白,方向感開始喪失,疲勞、焦慮緊攥住了抬著傷重昏迷的我在林地中艱難跋涉的周子池和楊宇。終於,在一道坡坎下,他們的腳步不得不停止住了。“這打壞電台就是堆廢銅爛鐵,你還背著這玩意幹啥?趕緊扔了!”周子池語氣堅決的跟楊宇說道。“你幹啥!?老池。隨便丟棄武器裝備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X的,背這麼一個破爛玩意,既不能當吃喝,又不能替你減輕負重,白耗力氣不說,它還能拖垮你的命,趕緊扔了先顧活人吧!”

“這……”就在楊宇猶豫間,透過層疊霧嶂於瞬間透露出的那麼一丁點縫隙,周子池冷不丁瞅見了十餘步外似有人朝他們圍了過來。“準備戰鬥!”高喊一聲,周子池倒拽過斜挎於肩頭的81式自動步槍拉動槍栓欲頂火上膛。一拉之下,猛然覺察到槍栓和機匣似長在了一起。“見鬼,鏽住啦!”

“趕緊換槍啊!”楊宇嗓音發顫地吼道,不知是害怕還是因為饑餓與疲憊?此刻,他亦清楚的聽見霧氣中腳踩厚厚落葉腐枝的嚓嚓聲。很快,這聲響即連成一片。“他大爺的,操家夥上。”周子池扔掉手中的槍械,從腰間抽出偵察匕首,揉身而上。“殺!”七名身著蘇式林地迷彩偽裝服的安南特工隊士兵,發出自己民族的原始嘶吼,呐喊著靠近了,他們的槍械同樣因霧嶂與潮氣而被鏽住了槍機,隻是,他們手裏樣式古怪的彎刀,看起來比中國偵察兵手中的匕首要占上風。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是安南岱依族彎刀。

拚殺聲驚動了沉睡中的原始密林,從雙方士兵喉嚨裏迸發出來的是極其原始、極其粗暴、極其野蠻的“殺——”小巧卻鋒刃奪目的偵察兵匕首和粗獷厚重的岱依族彎刀飛舞交織成輝,冷兵器的刃白之光劃破天地間的雪白,空氣中蘸飽了血腥,兩個民族最優秀、最彪悍、最驍勇的戰士,就那麼用最野蠻的方式殺成一團。一通血殺,沒有贏家,隻有血殺、血戰、血人。周子池殺紅了眼睛,他不斷地嘶吼著殺,不斷地在殺,雙方都不怕死,都不退縮,都是殺,戰爭就是殺與被殺。

楊宇被一個敵人從後麵給抱住,他開始想運勁擴張雙臂掙脫敵人的熊抱,試了幾下沒有成功。白刃戰的生死較量是以秒來計算,就這麼一會的延遲,另一個敵人手裏的彎刀在豁斷他腰間武裝帶,豁破衣服的同時,也豁開了他的肚子,青紫色的腸子一下就湧了出來。

沒有感到疼痛,楊宇隻想著一梗脖子用戴著的鋼盔去撞擊身後敵人的臉,撞擊後,緊接著再用手裏的匕首狠紮進抱住他那個敵人的胳臂上。

身後的敵人慘叫著鬆開手,楊宇左手持刀再揮向豁開他肚子的敵人,右手一把捂住肚腹上的傷口,他還在殺。

人越殺越少,周子池也殺紅了眼,他殺著、殺著不知怎地就和楊宇碰了頭,他的匕首折斷在一敵人的頭顱內,這該是多大的猛勁才能把人的顱頂骨給刺穿?現在,他左右兩手各自緊握的岱依族彎刀是奪自敵人的手中,那兩把刀已被濃厚的血汙糊滿。倆人碰頭,根本沒時間相互問候一句,紅了眼的兩名年輕士兵在各自充滿血紅色的瞳孔裏盡顯一個殺字,最後三個敵人圍住了他倆,與麵前兩名傷血裹身的中國偵察兵一樣,僅剩的三名敵軍一樣透身血傷。

“殺!”敵人還在嘶喊,還要殺,刺刀見紅總要分出個輸贏。“殺!”周子池和楊宇也在嘶吼,毫不猶豫的就是殺啊!他們怎麼可能猶豫呢?

廝殺中,楊宇受傷的肚腹傷口處腸子又流出了體外,他渾然不覺,隻顧殺了。腳下一個趔趄,他被自己的腸子所絆倒,那該多疼啊!?常人感受不到那種無法形容的疼痛,他疼暈過去。

他沒能看見敵人向自己頭頂斬落的彎刀,沒看見飛身趕到的周子池橫伸出左臂檔在他的頭上,周子池於自己的左臂被敵人斬落的瞬間,將右手裏的彎刀完全送入了敵人的腹腔,再斜斜地用力劃下。

“老池!”被拚殺聲震醒的我恰恰目睹了這血腥的一切,我嘶吼著,掙紮著,顫抖著伸手去夠摸腰間的匕首想去幫幫他。

“大寧!別過來”見狀,明白我用意的周子池也是拚力一吼,一吼間,他同樣是用僅存的力氣一腳將楊宇從身邊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