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四月陽春的午後，我與彭玉漫步在石城東郊國家五星級風景名勝鍾山的林間小徑上。那陽光透過林葉斜斜地射進來，林間便回響起音樂。青翠欲滴的春天的新葉是嘹亮峭拔的高音，鮮豔如血的紅葉是寬廣渾厚的中音，半透明的、薄如金萡的黃葉是悠遠深蘊的低音，長長短短的枝葉是一條條譜線，隨著山風的搖曳上下顫跳不已。一切都是鮮明亮麗的，空氣如同過濾了一樣清新，不止如此，山川草木在陽光的照耀下都被籠罩上了一種深邃的、形而上的靈透與激動。
“你看多美的粉碟。”忽的，兩隻少見的粉色蝴蝶由地頭一叢鵝黃色迎春花中翩翩而起，彭玉一見之下，當即歡快的笑著，叫著追了過去，其色純真至極。
頓時，我也被她的神態所感染，不由的邁開了步伐亦跟著追了過去。我倆追隨著那兩隻粉色的蝴蝶在林間歡跑，其景仿佛回到了兒時，也還是如此這般的如畫春景，我和夥伴們奔走嬉戲於巴蜀綿州富樂山的山水之間，那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以及田間地頭的油菜花更是一片燦黃，更是蜂飛蝶舞……
跑累了，我倆喘息著坐於長庭內的石凳上，彭玉的臉頰上泛著好看的紅暈，她的額間滲著細汗，大概是熱了，她的右手撲扇著往臉上扇著風。
“熱嗎？”我抽出紙巾遞於她，彭玉輕聲應著其蔥蘢纖細柔弱無骨的手很優雅的接過了我遞過去的紙巾，我亦是第一次仔細的看著了彭玉的手，這一望之下，我當即就銘記五內了。
少時見她舌尖舔了舔嘴唇，我知道她一定是口渴了。我說聲等著即起身四處打望起那裏有賣飲料和礦泉水的攤點，很快我即看見不遠處有一處這樣的售賣亭，再跟彭玉說聲等著後，她也很快明白我知道她需要什麼了……
等我手拿兩聽飲料回轉至長庭處時，卻不見了彭玉，心頭當即一沉，立馬伸直脖子四處尋找起來，身子這麼原地轉了一圈，卻沒看見我已經逐漸熟悉的身影，正自焦急時，卻忽然聽見了彭玉那明顯帶著巴蜀口音的普通話。“如果你們愛我，就多多的陪陪我。如果你們愛我，就多多的親親我。如果你們愛我，就多多的誇誇我。如果你們愛我，就多多的抱抱我……”
循聲而至，這才發現彭玉正滿臉柔愛的教著一個約五、六歲大小長的極清秀的男孩子唱著兒歌，孩子的母親則也是一臉柔愛的在一旁鼓勵孩子跟著阿姨唱。見此景，我心底的某些東西又被觸動和喚醒，我不忍上前打擾，亦不忍去破壞一個女性，一個母親心中的天性之愛。在那一刻，我又突然發現了彭玉心中無盡且也博大的柔愛，我知道她想起了遠在千裏之外的兒子。
“愛我，就多陪陪我。愛我，就多親親我。愛我，就多誇誇我。愛我，就多抱抱我……”
2
“啪！“隔著鐵柵欄丟過來的一條黃紅梅香煙，攪散了我的追思。“先人，你犯罪有功，我們買煙‘孝敬’你老人家。”警花的巴蜀話倒也悅耳，隻是語氣不咋地。當然，望見麵前的香煙，我隻有快速下手開拆的份，也顧不上去計較她的語氣了。“火。”叼煙在嘴，我又一次朝胡諾皋要起打火機。胡諾皋默看著我將打火機塞了過來……
“喂，可以說了噻？”過會，警花敲打著桌子一雙丹鳳眼恨看著我道。“說啥？”我則狠吸一口煙，邊用力將煙憋在肺腑中，邊眯縫著眼反問於她道。
“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喔？我們對你客氣，你也要自覺點噻！”警花的聲音開始拔高。
“怎麼，還想刑訊逼供是不？”
“你？”警花又立起了身子正欲勃然而出的怒語被胡諾皋用眼神給止住了。跟著，她悻悻的落座。跟著，胡諾皋又接著開言道：“薛寧，你是個聰明人。武裝部的韓參謀說你是個有故事的老兵。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你能把你的故事變成文字的話，我想，一定是本暢銷小說。”文字？小說？胡諾皋的話使得我心裏真有了躍躍一寫的衝動。隨後，在這種衝動的驅使下我不禁脫口而出道：“給我紙筆。”
“你願意去寫？”胡諾皋問。
“嗯。”我鼻孔裏哼道。見我真的願意去寫，胡諾皋又接著言道：“紙筆你回倉後自有管教拿給你，我們也會給你相應的時間去創作，我希望能早日見到你的作品。”
“隻要你不失望就好。”我未知可否道。
“是你，不要再讓她失望。”胡諾皋意有所指的點醒著我，我當然明白他話語中指的是誰。我已然無法和他對視下去了，於是，我放聲高叫起來：“送我回倉……”
晚上7點，距9點就寢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而這兩小時也是看守所羈押人員的自由活動時間，當然，這所謂的自由活動也隻是局限在倉號這幾十平米範圍之類。
趁此，我又和狗牙、小兵坐在了一起，繼續著狗牙午休時未講完的故事。接下來，狗牙的故事又在三根香煙灼燒而出的煙霧中繚繞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