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三人僅有匹夫之勇,自恃曾立大功,趾高氣揚,目中無人,連相國晏嬰也不放在眼裏。而且,他們在齊景公麵前也無所顧忌,不由讓齊景公心生畏懼。
於是,晏嬰建議齊景公除掉這三個人以絕後患,齊景公畏首畏尾地說:“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
晏嬰早已成竹在胸。他請齊景公派人給“三傑”送去兩個桃子,讓“三傑”中功勞最大的兩個人食桃。
三人分二桃,必然有一人得不到桃子。當然,吃不到桃子無所謂,但事關功勞大小和榮譽名聲,三人當然爭了個不可開交。最後竟先後都自殺了。
這就是晏嬰“二桃殺三士”的故事。諸葛亮喜歡吟詠的《梁甫吟》說的就是此事:“步出齊東門,遙望蕩陰裏。裏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問是誰家塚?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紀。一朝中陰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者,相國齊晏子。”
當初章士釗曾將“二桃殺三士”解釋為“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讓魯迅抓住把柄,一頓冷嘲熱諷,弄得章士釗好一段時間灰頭灰臉。這是題外話。
“三傑”死了,敵兵來了,晏嬰這才向齊景公推薦田穰苴。假若“三傑”尚在,晉、燕大軍入侵,領兵禦敵自然非“三傑”莫屬,恐怕不會有田穰苴出頭的機會。清人蔡元放評論此事說:“晏子之果於去此三人,亦為先有一穰苴在意中,可以當用兵之任耳。不然,圖伯而自殺勇士,寧非失計?”
在強敵入境、國無良將之時,田穰苴可謂“受命於危難之際”了。一介庶民,一下子做了將軍,到底能否擔當起保家衛國的重任,齊國朝野上下都在拭目以待……
田穰苴也知道,他雖出身於田氏望族,但屬於庶出之子,畢竟不同於田氏家族中的達官顯貴。而且,他從來沒有帶兵的經曆,如今一躍成為三軍統帥,肯定難以服眾。作為將帥,如果部下不服,如何指揮作戰?
所以,對田穰苴來說,其當務之急不是帶兵出征,而是立威以服眾心。田穰苴自然有他的辦法。
他對齊景公說:“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
其意思是,他一向出身微賤,蒙齊景公從市井中發現了他並委以重任,位在大夫之上,不僅士卒不會死心踏地地聽其指揮,朝中的大臣也不信任他。人微權輕,是無法帶兵出征的,因此他希望齊景公派一個寵臣到軍中做監軍,這樣才能壓得住陣角。
對齊景公來說,派個寵臣做監軍,正中其下懷:一來可以作為國君的耳目,隨時向他報告軍隊的情況;二來可以以朝中權貴的身份助出身微賤的田穰苴一臂之力。所以,齊景公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齊景公有個最寵愛的佞臣叫莊賈,此人天天在齊景公身邊“工作”,雖然官職不高,但地位特殊,滿朝大臣都對他禮讓三分,可謂“君之寵臣、國之所尊”。於是,做監軍這個“光榮”的使命便落到了莊賈的頭上。
田穰苴辭別齊景公時,順便與莊賈相約:“我們明天中午到軍營大門會麵。”莊賈漫不經心地答應了。次日晨,田穰苴先到軍中,集合部隊,“立表下漏”以待監軍莊賈。
那時沒有鍾表,計時有兩個方法,一是在室外的空地處立下標杆,根據日影來計時;一是用漏壺根據其漏水的量度來計時。田穰苴兩種方法都用,為的是看莊賈是否準時,其用心也可概見了。
田穰苴知道,像莊賈這樣的花花公子,一向自由散慢慣了,哪裏知道軍中的法紀?再加上他正受齊景公寵信,又身為“監軍”,必不會將田穰苴的話放在心上,豈會按時來會?他若能按時趕到軍中,不妨就讓他代表齊景公,幫助自己威懾軍中將士;他若不能按時趕到,正好用他的人頭來申明軍紀。大敵當前,不行誅殺,便難以立威。
果然,莊賈“素驕貴,以為將己之軍而己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設宴為之送行,他喝了個不亦樂乎,早將田穰苴“日中會於軍門”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中午一過,田穰苴立即下令,將標杆放倒,將漏壺撤掉,向士卒們申明紀律,然後收軍回營,坐等莊賈前來受死。直到傍晚,莊賈才醉醺醺地來到軍中。田穰苴問:“你為什麼遲到?”莊賈醉意朦朧地說:“我的親戚朋友們設宴為我送行,所以我就留下喝酒了。”田穰苴大怒,道:“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
說完,田穰苴召負責軍法的軍正問道:“軍法期而後至者雲何?”意思是按軍法對遲到者該如何處置?軍正回答道:“當斬!”田穰苴立即喝令將莊賈推出斬首示眾。莊賈萬萬想不到田穰苴會來真格的,頓時酒也醒了,冷汗也出來了,嚇得渾身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