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我就不求人”
功臣一旦心懷異心,其能耐越大、本領越高、功勞越大,危害性也就越大。如果不及時剪除可能會動搖你的“統治”基礎。凡具雄才大略的管人者在這個問題上不會過多地受感情、功勞等因素的影響,及時采取措施消除隱患。漢高祖劉邦處心積慮除掉功高蓋世的漢初三傑之一的韓信,就是這一思想的典型體現。
在楚漢戰爭中,劉邦經常深為異姓諸侯王侵越權限、不服從命令而苦惱,其中最桀驁不馴和難以統禦的便是韓信。
韓信對於劉邦建立漢朝可謂是勞苦功高。登壇拜將後,東拚西殺,為劉邦打下半個江山,因此,被劉邦封為王。然而,韓信也深深地得罪過劉邦。當年劉邦不敵項羽,急召韓信馳援時,韓信卻以代理齊王為要挾。垓下會戰前夕,劉邦要求韓信發兵合力決戰,聚殲項羽,結果韓信故意拖延,遲遲不奉命南下,結果使孤軍迫敵的劉邦被項羽一個回馬槍打得狼狽不堪。正當決戰臨近之時,為了楚漢鬥爭的大局,同時為免生事變,萬般無奈,劉邦再次滿足了韓信的權勢欲,將楚地劃為他的封國。
由於楚漢戰爭中建立的功勳,所起到的作用,韓信的軍事才能人所公認,名望和權勢亦因之而有廣泛的影響。劉邦曾經在眾臣麵前說過:“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也正緣於此,更不能不對他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在劉邦眼裏,韓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危險人物,是新政權最大的潛在威脅。
項羽兵敗後,他的逃亡將領鍾離昧因平素與韓信關係很好,就投奔了韓信。劉邦記恨鍾離昧,聽說他在楚國,就下令新任楚王的韓信逮捕他。韓信非但未抓鍾離昧,反而收留了他。那時韓信初到楚國,到各縣鄉邑巡察進出都派軍隊戒嚴,所以他也以自立王國而自得。高祖六年(前201)有人告韓信謀反。劉邦用陳平的計策,說天子要出外巡視會見諸侯,通知諸侯到陳地相會,說:“我要遊覽雲夢澤。”其實是想要襲擊韓信,韓信當時有所覺察,但又認為自己無罪;想去謁見漢王,又怕被擒。這時有人向韓信建議:“殺了鍾離昧去謁見漢高祖,高祖必定高興,也就不用擔心禍患了。”於是韓信把此事與鍾離昧商議,鍾離昧說:“漢王之所以不攻打楚國,是因為我在你這裏,如果想逮捕我去討好漢王,我今天死,隨後亡的定是你韓信。看來你也不是位德行高尚的人。”結果鍾離昧自殺而亡。韓信持鍾離昧首級去陳謁見劉邦。劉邦令武士把韓信捆綁起來,放在隨從皇帝後麵的副車上。韓信說:“果然如人們所說,‘狡猾的兔子死了,出色的獵狗也該烹殺了;高飛的鳥射完了,那張良弓也該收起了;敵人被消滅了,謀臣也就要滅亡。’現在天下已經平定了,我當然該被烹殺!”高祖也不多言,給韓信戴上械具。回到洛陽,赦免了韓信的罪過,改封他為淮陰侯。
客觀地說,劉邦此時的確找不到韓信謀反的證據,因為他這時候既無謀反的思想準備,更沒有謀反的行動。包庇一個逃犯鍾離昧,縱有不妥,亦構不成謀反罪。然而韓信的致命弱點就在於他的思想還停留在列國林立的時代,認為在封國之內他有權任意處置一切,對於在專製主義中央集權條件下做一名諸侯王很不適應,因而與漢中央的矛盾和衝突就難以避免。韓信善於立功,卻不會避禍。在一些君王十分敏感或忌諱的事情上不知避嫌,政治乏智卻自恃過高,鋒芒畢露而終招殺身之禍。
被貶後韓信並沒吸取教訓,相反地卻委屈終日而耿耿於懷,同時在這種惡劣情緒支配下內心深處的叛逆意識反倒強烈增長。他先是采取一種消極的反抗辦法,常常“稱病不朝從”,覺得由王降為侯,地位與灌嬰、周勃、樊噲等原來的部下等同,十分難堪,心情異常鬱悶,並且以“天下英雄我第一”,傲氣不減當年,時時鋒芒畢露卻並不知覺。
韓信的驕縱日益增長,已經達到自病不覺的程度。一天,劉邦和他談及朝中諸將能力的高下,韓信一通品評,竟沒一個滿意者。劉邦目視韓信,問道:“朕能領多少兵馬?”韓信隨口道:“陛下統領兵馬,最多不過十萬。”劉邦麵露不悅,反問道:“卿又能領多少?”韓信很自得,答道:“多多益善!”劉邦也很不客氣地說:“既如此,卿何以被朕所擒?”韓信至此,才感覺言語欠妥,愣了片刻,隻好回答說:“陛下不善統兵,而善馭將,為此臣才被陛下所擒。且陛下所為,均由天授,非人力所能及。”言罷,兩人相視而笑。經此番對話,劉邦心中對他的疑懼有增無減。
接下來數年近於囚徒般的生活,耐力不足的韓信經曆了由失望、怨尤到憤怒、仇恨的心路曆程,最終發展到走上了謀反道路。他時時痛悔當初不聽蒯通之言,不斷思考對劉邦的“負義”如何報複。不久,他抓住了一個“機會”。
韓信部將陳豨被封為巨鹿郡郡守,前來向韓信辭行。韓信屏去左右,拉著陳豨的手仰天長歎道:“你可以同我說知心話嗎?我有話想同你講。”陳豨表示一切聽從將軍的命令。韓信說:“你所管轄的地方,是屯聚天下精兵的地方,而你又是陛下親信寵愛的臣子,若有人說你謀反,陛下一定不相信;如果再有人告你謀反,陛下就會產生懷疑;如果第三次有人告你謀反,陛下定會大怒而親率軍隊征討。我為你在京城做內應,就可圖謀天下了。”
陳豨平素就了解韓信的才能,相信他的計謀,說:“一切聽從您的指示。”
高祖十年(前197),陳豨果然謀反。劉邦親自率兵前去征討,韓信稱病不隨高祖出征,暗地裏派人到陳豨處聯絡,要陳豨隻管起兵,自己定從京城策應。韓信與家臣謀劃:可以在夜裏假傳詔旨,赦放那些在官府中的囚徒和官奴,然後率領他們去襲擊呂後和太子。部署已定,隻等陳豨方麵的消息。這時,韓信的一位門客得罪了韓信,韓信囚禁了他並準備殺他。那位門客的弟弟就向呂後密告韓信要謀反的情況。呂後打算把韓信召來,又恐怕韓信的黨羽不肯就範,於是與相國蕭何商議,假裝有人從皇上那裏來,說陳豨已被殺死,諸侯群臣都前來進宮朝賀。蕭何欺騙韓信道:“雖然您有病,還是要勉強朝賀一下。”韓信入朝進賀,呂後派武士把韓信捆縛起來,在長樂宮中的鍾室裏斬殺了他。
繼韓信之後,頗具實力的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相繼被剪除。就像當初從普通將校中拔擢韓信為大將軍一樣,在以韓信為代表的王侯稍稍露出叛逆的苗頭之時,劉邦就采取了斷然措施,保證了漢政權的穩定。
找門路前多做人情投資
在迄今為止的中國曆史上,新政權建立後的功臣問題向來難以處理,也曾經導演出來過無數的人間慘劇。這些數不勝數的慘劇,很多人已經習以為常,他們不認為自己的國家為了幾個或幾十個人而付出巨大代價有什麼不對,他們不知道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避免這一切發生。
就是在這種背景之下,趙匡胤以他特殊的思維及和風細雨的處理方式,使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人間慘劇,變成了一出人間喜劇。這就是特別有名的杯酒釋兵權。
趙匡胤從後周手中搶過皇位之後,帶領手下將士南征北戰,基本上統一了中原一帶。後又平滅了南唐,江山一統,天下太平。
有一天,趙匡胤與趙普聊天。談到大唐晚期,從黃巢之亂到眼下,不過七十年的功夫,就出現了五代十國、八姓十四君的局麵,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君臣二人不勝感慨係之。趙普認為,領兵將領和地方各鎮守節度使們權力過重是主要原因。從曆史上看當然如此,但從眼下來說,趙匡胤不以為然。他認為:“我待這些人恩重如山,絕對不會有問題。”
趙普不客氣地反問:“後周皇帝柴榮待你也同樣恩重如山,怎麼就出了問題?萬一他們的部下也把黃袍披到他們身上,怎麼辦?那時,他們想不反也不可能了。”
這番話,有如當頭棒喝,令趙匡胤大驚之後大徹大悟。
事實上,晚唐以來的曆史,的確就是一部有奶便是娘、“兵驕而逐帥,帥強而叛上”的曆史。當時流傳甚廣並為人們普遍接受的一句著名格言是: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為之,寧有種乎?這種情形很像我們熟知的、在此之前陳勝吳廣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和在此之後胡傳魁胡司令的“有槍便是草頭王”。
於是,趙匡胤詢問趙普應該怎麼辦?趙普的回答是:對於軍隊將領和地方藩鎮節度使,要“稍奪其權,製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聽到這裏,趙匡胤立即打斷趙普的話,說道:“你不必再說下去,我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當時,他很有可能不願意聽到趙普說出讓他殺功臣的話來,才截住了趙普的話頭。不久,趙匡胤想出了杯酒釋兵權的主意。
公元961年的陰曆七月初九,晚朝後,趙匡胤設宴請那些手握重兵、擁立自己登上皇位的功臣們喝酒。等到酒喝得差不多時,趙匡胤命令所有侍從、仆役們一律回避,然後,飲酒談笑,開懷痛飲,直喝到紅日西沉,個個眼亮臉紅。趙匡胤看差不多了,於是講起往事,最後歎一口氣說:“若永遠生活在那段日子裏多好!白天廝殺,夜晚倒頭就睡。哪像現在這樣,夜夜睡覺不得安寧!”
眾兄弟一聽,關心地問:“怎麼睡不穩?”趙匡胤說:“這不明擺著嗎,咱們是把兄弟,我這個位子誰都該坐,而又有誰不想坐呢?”大家麵麵相覷,感到了事態嚴重,想到劉邦得天下後殺功臣的曆史舊事,一個個膽戰心驚,跪在地上說:“不敢”。
趙匡胤看預期效果達到,順勢窮追下去,說:“你們雖然不敢,可難保手下人不這麼想。一旦黃袍加在你們身上,就由不得你們了。”大家一聽,明白趙匡胤已在猜忌大夥了。嚇得在地上叩頭不敢起身,求趙匡胤想個辦法。趙匡胤說:“人生暫短,大家跟我苦了半輩子,不如多領點錢,回家過個太平日子,那多幸福。”
大家忙點頭說:“照辦。”
第二天,舊日的那些功臣們一個個請求告老還鄉,交出兵權,領到一筆錢,回家過富翁生活去了。
宋太祖在談笑風生中,溫和地進行了一場奪權鬥爭,既卸了磨又沒有殺驢,這在中國曆代帝王中可謂難得了。比起劉邦、朱元璋來,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可謂是十分完美地解決了這種重大曆史難題的經典個案,上下一統,皆大歡喜,民心安定,國本穩固。同時也充分展示了趙太祖的高超的政治權謀、統帥能力和個人魅力。
管理者不能不集權,否則,會使得自己手中無權。但固權的手段也要巧妙,如果能像趙匡胤一般將固權以柔和的方式來開展,又何樂而不為呢?
學會把友情“賣”給生麵孔
古人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否得“道”往往決定了鬥爭的勝負。誰擁有了“道”,誰就把握了主動權,就搶占了先機,勝算就更大。對於反叛者,如果不失時機地把自己扮演成“得道”者,並“幫助”對手惡貫滿盈,陷對方於“失道寡助”之地,那麼對方的失敗也就指日可待了。
這是委過術的一種,也叫做委惡術。這一權謀的關鍵之處在於,縱容對方的錯誤做法,促使對方走向不仁不義、惡貫滿盈的境地。
大概最早能夠成功地運用委惡術的是春秋時期的鄭莊公。
春秋時鄭武公死後,長子寤生繼位,是為鄭莊公。母親薑氏因討厭莊公便替幼子段請求莊公將製邑作為段的封地。製邑在河南滎陽東北,北臨黃河,地勢險要,著名的虎牢關就在此處。莊公怕共叔段據險以後難以控製,沒有同意。薑氏又要求把京邑封給叔段,莊公不好再推辭,隻好答應。
段到了京城,稱為京城太叔。段被封到京城,本來莊公的臣下就十分焦慮不安,段在京城的所作所為,就更讓那些人惶恐。首先,太叔段緊鑼密鼓地招兵買馬,擴充軍隊,嚴加訓練,並經常行軍打獵;其次是大修城牆,既擴大又加高加厚。
一天,鄭莊公的一位最重要的大臣祭仲對鄭莊公說:“大城的城牆不得超過國都城牆的三分之一,中等城鎮的城牆不得超過國都城牆的五分之一;小城鎮的城牆不得超過國都城牆的十分之一。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可如今京城太叔擴大了他的城牆,使之遠遠超過了這一限製,那就很難控製了,這恐怕是國君不能忍受的。”鄭莊公心裏明白,可嘴上卻說,太叔是為國家操練兵馬,為國家建造防禦工事,有什麼不好?況且母親要他這樣做,自己就是想管也不好管呀!
還是大臣祭仲耐不住性子。雖然大臣們私下裏都說莊公器量大,為人厚道,但都又暗暗地替莊公著急,他們就公推祭仲去勸說莊公。祭仲對莊公說,薑氏是貪得無厭的,不如早早地定下主意,替她找個地方,安排一下。不要再讓太叔的勢力繼續發展了,如果繼續發展下去,恐怕就很難收拾了。蔓延的野草都很難鏟除,何況是國君的寵弟呢?
鄭莊公終於吐露了心裏的話,他對祭仲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意思是說不符合道義的事幹多了必然會自取滅亡,您就安心地等著吧。看來,鄭莊公早已想好對策了。
過了不久,太叔段讓西部邊境和北部邊境的城鎮暗地裏投靠自己,但表麵上還是聽從鄭莊公的管轄。公子呂聽到了這個消息,趕緊跑去對鄭莊公說:“國家是不能分成兩個部分,不能有兩個君主的,您對太叔打算怎麼辦呢?您如果打算把國家讓給太叔,就請允許我去侍奉他,給他做臣子算了,如果不願把國家讓給太叔,那就趕快把他除掉,可不要讓老百姓生出二心來啊!如果百姓歸附了太叔,那可就難辦了。”鄭莊公卻十分沉著地對公子呂說:“您不用閑操這些心,太叔段是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太叔段幹脆明目張膽地把西部和北部邊境的城鎮劃歸己有,其勢力範圍一直擴大到廩延這個地方。子封感到很驚慌,急忙跑去對鄭莊公說:“我們可以行動了,如果再任他吞並城鎮和土地,那就會占有人口,更加擴大勢力,可就難於對付了。”莊公仍是不動聲色地說:“做不義的事情,得不到人民的擁護,越是土廣人多,就越是滅亡得快。”
太叔段終於修治好了城郭,聚集完了百姓,修整好了刀槍等戰爭用具,準備好了步兵和兵車。而在這個時候,鄭莊公偏偏到周天王那裏去辦事,不在鄭國的都城。這當然是鄭莊公的一計。薑氏認為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就寫信告訴太叔段她將偷偷地打開城門,作為內應,並約定好了日期。太叔接到了薑氏的信,一麵寫回信,一麵對部下士兵說是奉命到都城去辦事,發動了步兵和兵車。
其實,鄭莊公一切都準備好了。他並非到洛陽周天王那裏去辦事,而是偷偷地繞了個彎兒帶了兩百輛兵車直到京城裏來了。莊公還派公子呂埋伏在太叔的信使所必須經過的道路上,截獲了太叔寫給薑氏的回信。這樣,鄭莊公就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太叔剛帶兵出發兩天,鄭莊公和公子呂就來到京城外,公子呂先派了一些士兵扮成買賣人的模樣混進城去,瞅準時機在城門樓上放火,公子呂看見火光,立刻帶兵打進城去,一舉攻占了京城。
太叔出兵不到兩天,就聽到京城失守的消息,十分驚慌,連夜返回,但士兵聽說太叔是讓他們去攻打國君,就亂哄哄地跑了近一半人。太叔見人心已不可用,京城是無法奪回來了,隻好逃到鄢(在今河南省鄢陵縣)這個小城,在這裏又吃了敗仗,就又逃到共城這個更小的地方。鄭莊公和公子呂兩路大軍一夾攻,一下子就把共城攻下來。太叔走投無路,最後隻好自殺了。
《春秋》在記載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句話就說:“鄭伯克段於鄢”,極其明確地確定了這件事的社會倫理方麵的性質。鄭伯是指鄭莊公;段是指鄭莊公的胞弟共叔段;鄢是地名。在這句話裏,最有學問的用字是克,本來君主殺臣下用“征”、“伐”、“討”、“誅”等字均可,唯有這“克”字,既表現了平等對敵,又表現出高明的權謀。鄭莊公本可光明正大地討伐他的弟弟,但他卻陰設陷阱,暗中委惡。鄭莊公何嚐不知道公權段欲與自己爭權?他隻是不願意讓外人說出骨肉相殘,自己無道,才不斷滿足公權段的要求的。當自己動殺機的借口充分時,才露出真實的麵孔。
在中國曆史上似乎沒有哪一個君王敢公然扯起反對仁義道德、崇尚虛偽奸詐的旗子,連被稱為“奸雄”的曹操,也未敢貿然做皇帝,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已,說明他還是懼怕道德和正統輿論的力量。於是,以委惡術的技巧來剪除異己就成了他們的法寶,他們既不擇手段地達到了目的,又樹立了無可非議的道德形象。對此,後來者不可不悟。
做善事也要給人留有餘地
身居高位,屬下如林。對不服從管理或不稱職的屬下,有必要排除異己,鞏固自己的權力。古往今來,對如此敏感之事,也不乏處理巧妙的“絕佳之作”。置人於虛高之位,奪其手中實重之權;名為提拔,實則貶斥;看得出的難言其苦,看不出的還得感恩戴德。正所謂:明升暗降,溫柔陷阱。“溫柔”在明,“陷阱”在暗。不慍不火,不矜不慢,殺人不見血,除跡不留痕。
吳明禮跟經理的對立,是愈來愈尖銳了。他甚至連李副台長也不放在眼裏。
李副台長兒子畢業典禮,記者去做了采訪,新聞送到吳明禮的“主播台”上,硬是被吳明禮扔了出來:
“這是他家的新聞,如果每個學校的畢業典禮都播一段,我們幹脆把新聞改成‘畢業集錦’好了!”
相反地,經理要“淡化”處理的新聞,吳明禮卻可能大做文章,硬是炒成焦點新聞。吳明禮說得好:
“是新聞,就是新聞,遮也遮不住,觀眾有知情的權利!”
對!觀眾正是吳明禮的後盾,全市最高收視率王牌主播的頭銜,使吳明禮雖然隻具有“記者的職能”卻敢向老板挑戰。
“把他開除!”副台長終於忍不住,火大地對新聞部經理說。
“我不敢!隻怕前一天他走路,後一天我也得滾。”經理直搖頭:“他現在太紅了,每天單單觀眾來信,就一大摞。”
“你說他現在太紅,倒提醒了我,給他升官,行了吧!?”
於是,公司新成立一個部門,由吳明禮擔任經理。
消息傳出,每個人都怔住了。
“副台長能不計前嫌,以德報怨,真令人佩服!”
吳明禮真是意氣風發,雖然不再報新聞,但是目前職位高、薪水高,而且負責企劃一個更大的新聞性節目,誰能說不是海闊天空任翱翔呢?
吳明禮確實是任翱翔。電視台甚至推薦,並資助全部旅費,送吳明禮出國做三個月的考察。
吳明禮回國了,帶著成箱的資料和滿腔的抱負,開始大展宏圖。
隻是,新聞性節目總得向新聞部借調影片,一到新聞部,東西就卡住了。
“哈哈!吳經理,你是一個部門,我也是一個部門,你又不屬我管,你有你的預算,還是自己解決吧!”新聞部經理笑道。
吳明禮告到了主管節目的副台長那兒。
“他說得也對,你現在有自己的預算、自己的人手,應該自己解決問題!”李副台長拍拍吳明禮:“你們兩個不和,我把你調開、升官,不要再鬥下去了!”
問題是,新聞不能再“演”一次,過去的資料片找不到,別家電視台更不願借,吳明禮怎麼做呢?加上怕侵犯著作權,吳明禮連從書上拍一張圖片,都得付不少錢。吳明禮雖英雄,也徒喚奈何?
部門成立一年,節目籌劃八個月,居然還拿不出來,而錢已經不知花下多少。
年終總結會上,台長沉著臉色說道:“好的記者,不一定能做好的主管!隻見花錢、出國,不見成績!搞得什麼名堂?”
李副台長終於不得不把吳明禮叫去:
“你還是回新聞部吧!”
“我希望回去報道新聞!”吳明禮說,“那是我的專長。”
“恐怕暫時不行,新的主播表現不錯,觀眾的反應不比你當年差,你還是先做內勤,慢慢來,看編導是不是給你機會。”
吳明禮辭職了,他知道新聞部經理不會再給他機會。做過了經理,他也拉不下麵子,回去做個職員。
吳明禮離開了,報上也刊登了消息,隻是不過寥寥幾行,畢竟有負上司器重,做事不能成功而離職,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李副台長下的這盤棋,就是設了一個明升暗降的溫柔陷阱。他的每一步棋都是仁厚,連離開,吳明禮都無法罵李副台長,甚至還得感謝李副台長給他那樣好的機會。
當吳明禮平步青雲,自然會被同僚嫉妒,造成他潛在的孤立因素。
當吳明禮出國考察,使他的脈更為別人切斷。
當吳明禮獨當一麵,也代表著他必須為成敗負全責。
當吳明禮離開“主播台”,使他失去了群眾的資源、離開了自己長項的地方。
吳明禮黯然離去,很難獲得別人同情,因為他不是被擠下去,是自己幹不下去。他顯示的是“江郎才盡”或“黔驢技窮”。
相反地,如果當年李副台長來硬的,把吳明禮開除,或吳明禮自己宣稱被排擠,而憤然離開,那情勢將完全不同,眾多愛護吳明禮的觀眾,都會跟吳明禮站在一線,到那時候,隻怕真如新聞部經理原來所說——“後一天我也得滾!”
而悲劇英雄,必然立刻能被其他“慧眼”的人重金禮聘,成為對付原來公司的“致命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