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2 / 2)

我迎著他眼中浮動的溫情,鄭重的點頭。

江南的冬天畢竟沒有北方的凜冽,我們一路沿著官道而行,倒也走得順暢。幾日之後便到了京口。欽差的到來,自然惹得京口縣衙上竄下跳,睿王是辦實事的人,免了所有的繁瑣禮節後,就直搗黃龍,向縣令隋大人索要前揚州兵曹的驗狀。

在一陣忙碌之後,那份驗狀從犄角旮旯裏被翻了出來。我從那書吏手中接過文本,細細研讀。這勘驗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其他的格式倒也罷了,但是勘驗死因之處,竟隻寫了宿疾痛風,根本就沒有任何表征,我看了一眼最後的印鑒,驗屍之人,是時任縣令,卻並非現在這個。

我將驗狀交給睿王,他看似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說道:“前揚州兵曹王卿猝死於京口,驗屍之日,除前任縣令之外,還有何人在場?”

“回殿下,臣調任京口尚不滿一載,怎敢輕言?縣尉劉大人在京口縣任官已久,應對此事所知更深,殿下是否要臣傳召?”這位隋大人連頭也未抬,連忙說道。

“既如此,就傳他來吧。再將當日追記驗狀的仵作一並傳來。”

按照碧落的規矩,非遇到特殊情況,地方官吏都是在每“上計”年的三月,由吏部根據三年來的綜合成績評定,安排升遷和調任。而今年是“儒吏試”年,是上計之後的第二年,這事情關鍵的經手人,也就是前任的知縣大人竟調任了,便顯得特別不自然了。

我看了睿王一眼,他正以無懈可擊的禮儀,撇去茶水上的浮沫,極盡優雅,周身覆蓋著“一切盡在掌握”的強大氣場,其實何必想太多,同往常千百次一樣,我隻要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便好。

不過半刻鍾,那位縣尉便到了。他轉頭看著我,說道:

“鳳卿,便由你來問吧!”

我忙站起身應了,轉頭看向縣尉道:“本官蘇州法曹鳳君。適才看過前揚州兵曹王大人的驗屍格目,劉大人的名諱亦在其上,本官於此驗狀尚有諸多疑惑,還要請問大人。”

那縣尉口稱“不敢”,可神色卻有些不以為然。這樣的嘴臉,自我從事法醫工作以來便看到麻木了。微微一笑,我繼續說道:

“據我《碧落會要》所載,凡我朝官員亡故,無論時令、病因,均應十日內再行複檢,違者以違製論。此案為縣令大人初檢,劉大人身為縣尉,自然當為複檢,可否告知本官,為何此案不見複檢格目與驗狀?”

他抬起頭看著我,一臉怔忪。半晌才到:“大人,依我朝律令,複檢之人由主官指派。下官雖為縣尉,亦無權專擅。”

睿王此時接了一句:“雪冤禁暴,安定鄉裏,為縣尉當然之責。若主官所為皆可盡善盡美,我朝又何須以許多俸祿,去養那無用之人?你平心而論,於此事上可善盡身為佐官之責?鳳卿,你便讓這位劉大人明白過來,他究竟罪犯那條!”

“《碧落律》第一百三十二有雲:‘諸公事應行而稽留,及事有期會而違宅一日笞三十,三日加一等,過杖一百,十日加一等,罪止徒一年半。’”我將《碧落律》相關條款流利的背出。

“身為佐官,罪責減半。本王代天巡守,即判你受杖一百之刑,你可認罰?”睿王將茶盞放下,淡然道。

是啊,若是摘去烏紗直接判個徒刑,哪有震撼的效果?一百杖就不一樣了。一下子下去,弄不好便是九死一生,他這殺雞儆猴,還真是不惜血本。

“臣謝恩!”那劉縣尉臉色都變了,縣衙的左右急忙湧上來,將人按倒,當著我們的麵也不敢作假,結結實實的打了下去,頃刻之間,那劉縣尉的腿上身上,恰似那春日裏萬紫千紅,皮開肉綻,一片狼藉。

在那殺豬般的噪音摧殘下,我和程潛都忍不住皺起眉,而他竟連眼皮都不曾跳一下,想必涵養功夫竟又進益了。

終於這100大板打完了,那劉縣尉也是出得氣多,進得氣少了。跪在一旁一直觀戰的那位仵作,早已五體投地,噤若寒蟬了。

“你便是那日謄寫驗狀的仵作?”

那仵作全身大動,連話也不敢回。睿王看向我,說道:

“鳳卿,你且繼續問吧。”

我有些頭大地應了一聲,這人現在的狀況,能不能說出話來,也是個問題。隻好放柔聲音,道:“這驗狀所言,王大人死於宿疾痛風之症,卻並不曾見王大人家人的供狀,亦不見正背人形圖。你先莫慌,仔細想來,那屍身有何症狀,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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