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照千古勸降莽夫(2 / 2)

“先生說陸遊身上具備一個民族幾千年來生生不息最重要的氣節和品質。他剛入仕途時,敢於直言不諱,他認為高宗皇帝喜歡文玩虧損聖德,上疏請高宗嚴於律己;外戚專權他便上疏不要隨意加封;40多歲跟著軍隊在巴蜀川陝作戰,寫下‘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獨立顧八荒。京華結交盡奇士,意氣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冊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字裏行間可見其風骨;後來他從前線被調任後方,他又寫‘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可見不改性情;他被免職,便在浣花溪畔開辟菜園,生病時寫‘病骨支離紗帽寬,孤臣萬裏客江幹。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他任地方官,有水災第一時間開倉放糧,後義憤辭官;他有夢又痛苦,後半生長處想報國但報國無門的尷尬處境;年近60他寫‘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上,身老滄州。’近70歲時,他寫‘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依舊壯誌未酬,熱血難涼。他勇敢堅韌,心有赤誠,身懷信念。肝膽冰雪,誓不妥協。”

潘裕霖眼皮沉重,半垂欲睡。

“可我月兒,都瞧不起他。”

“嗯……嗯?”潘裕霖聽到月兒的名字,瞬間有了精神。眼裏情緒複雜,身體直挺挺地等著邊雲騁繼續說。

“剛剛問你,可聽過陸遊與唐婉,並不是隨便說說。匡先生曾經單獨與我和月兒講《釵頭鳳》,故事你是聽過的,你猜,月兒怎麼評價男兒熱血的陸遊?”

潘裕霖眼珠子動的飛快,在腦子裏認真地過了一遍,“他雖詩句有氣概,卻不是建功立業的偉丈夫。”

邊雲騁撐起手臂抵住耳鬢,邊關月如何想,她當然最知道。

“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潘裕霖急不可耐,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與邊關月有著一樣麵容的邊雲騁。

“她說陸遊無能。”

“何解?”

“陸遊與唐婉青梅竹馬,門當戶對,雙方父母撮合成就姻緣。陸遊荒廢學業,陸母斥責唐婉影響陸遊仕途,逼陸遊休妻,陸遊照辦並很快迎娶王氏入門。多年後,陸遊仍科考不順,你說,因玩樂廢業與唐婉何幹?”

“自是與她無關,跋扈婆母,無擔當的夫婿,豈能將兒郎仕途重責歸咎女郎君。”潘裕霖一時激憤,大力拍打膝蓋。

“所以……你莫要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總想著鬧一場魚死網破的大禍。答允與你退婚,月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若真有難舍難分的情意,她絕不會退的。所以你的擔子、你的抱負、你潘家宗親的榮辱,莫要賴在她的頭上。”

邊雲騁手指重重在潘裕霖額頭上彈一下,見他痛而不避,笑笑著勸解道:“就算你死了,她也未必能如你所願。要學便該學她欣賞的趙士程,情起時不言強掠,情濃時癡心不負,香消後情念千古。你既然能勸世伯放下,自己更該做得比他好才是。”

潘裕霖沉默了好一會,像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晨鍾激蕩,餘音回響,天色仍是晦暗未明。

半晌後,他終於抬眸望向邊雲騁,“你方才說,要我去給太子傳話,什麼話?”

“恩師大仇得報,宴心願已了。今晨白露未晞,宴有一晨起故事可以送粥,太子可敢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