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記下了。”潘裕霖眼神怨毒,歎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
他相信邊雲騁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能說服他,沒有理由說服不了太子。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會堅定站在兄弟一邊,畢竟邊雲騁傷成如今模樣,也有他的失誤,愧疚難當之下,就算再不合理的請求,他也會一一做到。
“新皇上朝嗎?”
“一切如常。”
“你在永安門給世伯帶句話,就說,我準備給太子講推恩令的故事。”
“要他做什麼嗎?”
潘裕霖當然知道推恩令,但是他不知道,他爹知道了邊雲騁見太子講什麼故事,會有什麼幫助。
“就這樣說便好,他會明白的。”
潘裕霖走後,邊雲騁便暗自在心中推演。要想自救,天時、地利、人和,差一點都不行。
卯時末,來了一群內官,領頭的指揮著將邊雲騁抬了出去。
轉到另一側的號監時,邊雲騁看見了花姨娘、關姨娘等人。而母親,從那日到如今,仍然一副冷峻麵孔,仿佛事不關己,不發一言。
出了暗獄的那一刻,天已微微亮起。眼睛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邊雲騁將眼睛緊緊閉起,感受著呼嘯的北風卷夾著地上未清的積雪,撩開單層的囚衣,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該記住此刻。
疼痛和警醒。
他深深嗅一口冷冽的新鮮空氣,水汽瞬間在他睫毛和發絲上結成冰晶,嘴唇幹涸透著血氣,牙關不聽使喚地開始打顫。
他想,這個開場印象不錯,對手的爪牙吃盡了苦頭,能讓太子第一時間察覺到自己勝利的快感,放下心中戒備。
他被內官請到東宮門外,覲見太子,需要三拜九叩,每進一道門前,跪地叩拜三下。
如此羞辱他的場景,怎會少得了看客,東宮門前的甬道上,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朝臣和內官宮女。
來遲一步的征西大將軍潘景庭放慢了腳步,饒有興致地站在最前麵,緊了緊黑熊皮的大氅。前來給他行禮的內官朝臣都被他擺手推拒,一副別擋著老子看戲的架勢。
邊雲騁腿腳不方便,尤其是右膝,紗布纏得很近,彎曲也很困難。
他沒有片刻遲疑,噗通一聲跪地,膝蓋處的布條直接撕裂,雪地裏滲出一片鮮紅。人群中傳來整齊的嘶嘶、嘖嘖的驚歎聲,好像疼的是他們一樣。
叩拜起身,禮數周全。
起身時可比跪下難的多,他用手撐住大腿,艱難維持住平衡。
一連跪拜三次,入東宮大門時腿都抬不起來。
越是往後,越是艱難。
體溫融化積雪,血水與雪水混在一起,在起身的瞬間便能結成細碎的冰渣,在下一次跪拜時化身成為無數利劍,分割著皮肉。遇到積雪下有浮冰的,起身時便能完整地將皮肉揭下。
最後一拜結束,原本包住傷口的布條已經徹底脫落,傷口處白骨裸露。
宮中內官即便見過無數折磨人的法子,見到這一幕,也不免膽顫。
正殿大門早早被打開,一人側對門口坐在案邊,並未正眼往外瞧。殿裏側回字形花窗未糊銅油畫紙,窗外的梅花顏色正豔,襯得殿內格外生動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