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朝惻隱挽回生機(1 / 2)

邊雲騁的話徹底勾起了韓摒繼的興趣,剛剛潘裕霖說先生大仇得報,如今邊雲騁又提到他,陰鷙多疑此刻全都寫在韓摒繼臉上。

這便是邊雲騁在等的破綻。

“恩師答舍妹,自古忠臣忠於三事,一忠天地,二忠己心,三忠君主一人,占其一者多固執,不可取,但對錯本無定律,全在人心。”

邊雲騁拿起一隻倒扣的茶盞,繼續循循善誘道:“恩師曾贈我一本遊記,上麵說,東海之深不可丈,海內漁產不可計。唯有一時可知其博大而人渺,漁家謂之‘鯨落’。一鯨落,而萬物生。”

他又從袖子裏拿出三枚瑪瑙一般通透鮮紅的棋子,將其擺在茶盞周邊,一手接過茶盞,一手又翻過一隻,一正一反擺在麵前。

“帝王之道不在統領全部細碎小事和芝麻官員,而在製衡二字。自古多有君王功成而信讒言,明君何以百丈雄心一朝糊塗?不過是一招——借刀殺人。奸臣殺忠臣後,君王多能一朝夢醒,為世人明真相,斬奸佞,此為一石三鳥之策。”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而朝中,又會恰好出現可以互相製衡之二足,循環往複耳。”

他將三枚棋子分別丟入茶盞,扣起移位,停下時,手掌朝上,在原本有兩枚棋子的茶盞前,輕搖兩下,棋子與盞壁碰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翻過茶盞,裏麵空無一物,打開另一隻,同樣空無一物。

東宮門前看熱鬧的朝臣遠遠望著邊雲騁與太子的互動,聽不到聲音,隻能靠猜的,一時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也是雲裏霧裏。

“少將軍想說,失了鎮北侯這一足,征西將軍會落井下石?”韓摒繼又露出譏諷的笑容,把玩手裏的茶盞。

“不,西域和北境,不會同時亂。邊境全線潰敗,國之將傾。君王剛到手的王權,不會輕易拱手。”

韓摒繼再次抬眼,已不見剛剛的故作輕鬆,顯然已經上鉤。

“兩股勢力爭鬧不休,設局者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如果少了一邊,那麼新的秩序很快會取代舊的勢力,讓全部威脅一並下馬。殿下認為,這樣的勢力,會在軍中嗎?”

邊雲騁眼神傲慢,並不躲閃與韓摒繼的對視。

他將手中的一隻空茶盞扔出去,在透亮的地麵摔得四分五裂。

又細心挑選了一會,選出一隻新的,與另一隻一並擺在麵前,倒滿熱茶。

兩根手指關節用力,將一隻茶盞推送到韓摒繼麵前。

“先太子倚重恩師,每每想在先帝麵前展示自己學到的本事。在先太子看來,這是父子之間的感情,是個崇拜父親的兒子,一步步學成,成為如他父親一樣厲害的帝王的過程。可在先帝看來,太子選錯了對手。於是匡先生的一身學問,成為了威脅帝王權威的利刃,他的文人風骨,化為了挑撥離間父子親情的手段。於是,他雖無過,卻是步步皆錯,滿盤落索。”

韓摒繼眉頭緊鎖,仿佛想到了什麼,看著麵前的熱茶出神。

“恩師下場淒慘,舍妹一語成讖,先帝留給他最後的體麵,是在裂刑、烹刑和自刎中擇其一。自此舍妹不敢再聽忠臣良將的英勇故事。所以我說,恩師用自己的死狀,在身後仍能救殿下性命。”

“不是這樣的……”韓摒繼氣勢已經弱到穀底,他快速擦掉額上的冷汗,臉色煞白。

他極力想告訴自己,他好不容易等來的父愛不是假的。

但他明白,至今沒有啟蒙,不是為了悠悠眾口,而是無論為他匹配怎樣的對手,他都無力應對。聽邊雲騁的話懂一半猜一半,韓茗章和父親,可不會這樣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