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侯府獲釋往世歸塵(2 / 2)

全部清理包紮好,已是三更,許久未有熬夜至此的熱血,齊太醫頓感身心舒暢,滿意地拋開手中的血帕子,仿佛年輕了幾十歲。

此時邊雲騁屋裏隻剩下一位長隨,見齊太醫停下手中的動作,遠遠地開始跪地連連磕頭。

齊太醫讓藥童支開他,今夜他可沒力氣再治第二個。

“故事講得不錯,”齊太醫守在邊雲騁榻邊,看著這位麵容清俊的少年,頗有故人之資,“若他還在,定會顯擺,有如此高徒。來看老夫也時候收個小徒弟嘍。”

一夜的細心看顧,天微亮時邊雲騁終於退熱。

齊太醫為了掩藏欣喜,一口氣吃了兩碗粥、四個包子、三根油條和兩個麻圓,為了不讓人懷疑他哭過,連甜膩的麻圓都是就著西域鬼椒吃下去的。

七日後,邊雲騁可以坐起活動,屋子裏難得有了人氣和熱鬧,他變著花樣地逗小藥童,話也漸漸多起來。

安靜了許多天的鎮北侯府,突然又響起了花姨娘的哭喊聲,嘴裏不知道說著什麼,哭聲卻能穿透半個鎮北侯府。

突然一陣濃重的焦糊味,引得邊雲騁胃裏翻騰。長隨韞丘急匆匆從外麵跑進來,慌忙將門窗緊閉。

趁著齊太醫煎藥的功夫,邊雲騁翻身坐起,踉踉蹌蹌地出了院子跟著黑煙的方向往邊關月住過的湖汐泮走去。

本來就肅穆莊重的鎮北侯府,如今到處掛的是喪儀用的白燈奠品,透著詭異。

“少將軍,夫人說讓您靜心養傷,咱回吧,別看了,隻徒增傷心。”韞丘閃身擋住他的視線,細心將他扶住。

那是她住了十多年的院子,隻一眼便看全了。

狹小的院子裏本來種了一棵榕樹,樹上她自己綁了秋千。如今樹被砍了,秋千被撤了,空出的位置薪台高築。

薪台上麵的,是她穿著壽衣、裹著衾被、被橫三縮一捆紮的屍身,薪火已將它包裹。

此刻心裏的疼,是傷心吧?

原來人在真正傷心時,眼中是沒有眼淚的。

那麼那夜與父親對視時,他們倆的眼淚,又是為了什麼呢?

哥哥的靈魂是否也會隨煙霧升空然後消散?難怪最近都沒有入夢來。

臨別一刻,她眼前是兄妹二人在雪地裏對望的最後時刻,莫名很想他。

記憶中短暫的鬥嘴片段,此刻變得彌足珍貴,因為就連那樣的記憶,也找不出幾段。

鎮北侯夫婦被下人攙扶著立於廊簷下,侯夫人仍舊冷靜得瘮人,鎮北侯隻是抬袖拭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花姨娘死了女兒,哭得真情實感,傷心得跪地不起,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就好像當初勸說鎮北侯弑女的,另有其人。

這該是小斂了,火葬,連全屍都不配留在世上染濁塵土。

邊雲騁未等儀式結束便看不下去了,果斷轉身,留下身後一眾不親的親人假惺惺地演戲。

如今她心中隻剩二字——

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