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司馬昭惱火的是,蜀將薑維為牽製魏國兵力,領數萬兵馬經儻駱道進攻關中,以策應東線。
如此一來,勝負之數難定矣。
司馬昭讀完陳泰的信,意外他竟對夏侯粼用情如此之深。又想到眼下困境,思慮之後,忽得一法,可謂一舉數得。
魏軍此前抓獲諸葛誕麾下一裨將,司馬昭便以此為由修書諸葛誕,信中寫明自己有一揚州籍下吏中了流箭,其妻名叫阿念,就在這壽春城中,身邊還有一婢女,這名下吏臨終前請托自己將其妻子救出,司馬昭表示願以那名將領換回阿念及其婢女。
諸葛誕看過信,遣屬吏去城中尋找此人,並要求仔細盤問,以防有詐。不久後,屬吏返回報命,稱阿念隻是一身懷有妊的婦人,無甚特別之處,跟在她身邊的是一個負責照顧起居的婢女。
諸葛誕想,以兩女易一將,劃算。便同意了。
正值月色靨靨欲避之時,陳泰身披一身星光回來了。
“有何開心事!”夏侯粼見他不掩喜悅之色,好奇地問道。
“城中糧食短缺,文欽想放走城內一部分北人!”
“真的!”夏侯粼驚喜地從簟席上站起,“這麼說,我們可以回家啦?!”
“是!”陳泰點點頭,“明日一早便走,阿粼快些準備。”
“這樣快?”夏侯粼有些意外,畢竟先前從未聽過此消息,“我們五人一同離開嗎?”
陳泰稍有猶疑,隨後解釋道:“我們三人先離開,他們姐弟倆隔日再出發。”
夏侯粼點點頭:“隻要都能離開這裏便好,不知以後還能否見到他們,有些不舍。我發的豆芽又長出一茬了,還有那兩隻雞……”
“好啦,”陳泰拉起她開始整理行裝,“無須想那樣多,先順利出城再說其他。”
這一整夜,夏侯粼開心得沒睡踏實,念叨著回洛陽後想做些什麼,還說要給孩子置辦玩具衣物,又突然說起孩子的小字。
“我希望未來的日子柔澹而平和。若是個女孩,喚她阿柔,若是男孩,叫他阿和。如何?”
陳泰口中來回念叨了幾次,應道:“甚佳。”
到最後,實在抵不過陣陣困意,她慢慢睡去了。陳泰則依依不舍地看著身邊的人兒,一夜無眠。
將及卯時,陳泰便將夏侯粼喚醒了,她揉著眼睛惛懵而起,見陳泰眼中布滿血絲。
“你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我一直絮絮叨叨打擾你了。”
“沒有,可能是和阿粼一樣太開心了,所以沒休息好吧。”陳泰說著,叫呼汋進來,又將行裝交給她,再三叮囑務必照顧好夏侯粼。
施翀、施慧也早早於門外等候,準備為他們送行了。
施慧走上前抱了抱她,並說著:“保護好自己,未來有機會我們去看望你們,對了,還有孩子。”
這舉動讓夏侯粼有些意外,忙安慰她很快就能見麵了,不必如此傷感。
施翀則送上一枚護身符,說著:“母親見我常年在外,為我求來的護身符,現在送與你吧。還有,常聽你念起你那位名字與我相似的兄長,總讚他射術了得,未來我出城見了他,想同他比試。”
“嗯,一言為定!”夏侯粼接過那枚護身符,“謝謝你。”
陳泰在一邊開始催促她了,夏侯粼依依不舍地同姐弟倆道別,隨陳泰往城門方向去了。
這一日輕霧薄靡,朝日也為之潛翳。他們三人快步疾行,東南門已隱約出現在視野中了。
就在此時,陳泰忽然停下腳步,說有重要物品未帶,急著回去取。
“什麼東西也比不上出城重要!”夏侯粼趕忙拉住他,“別去了,以免夜長夢多。”
陳泰邊勸說著邊讓她鬆開了手,又看了眼呼汋,囑咐道:“照顧好她!”
夏侯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陳泰便急匆匆走進未散盡的薄霧中了。
“咱們先過去,萬一之後人多起來,恐有變數。”呼汋拽著踟躕不前的夏侯粼往城門走去。
還未靠近,便聽到遠處的士兵大聲喝止她二人,並迅速向這邊走來準備盤問。
呼汋取出身上的一頁紙遞給他,那人看了下,對另一邊人喊道:“開小門讓她兩人出城!”
“等等……”夏侯粼壓低聲音對呼汋說,“他還未到!”
呼汋不做回應,隻是用力拽著她繼續往城外走,不見一絲遲疑。
夏侯粼突然意識到什麼,開始試圖掙脫她的手。
“你若執意如此,讓他們發現陳公身份,我們五人必死無疑!”呼汋聲音雖輕態度卻格外堅決,手依舊緊緊抓著她,腳步更未慢下分毫。
鱗鱗朝雲起,獵獵晨風遒。
夏侯粼回首頻頻,將要散開的霧縠間尋不見他的身影,早春的風將她的眼淚吹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