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鍾會不放心,又拽住他,“我與大將軍請命後與你同去。”
荀勖白了他一眼,憤憤然先離去了。
得司馬昭首肯後,他二人乘快馬駸駸而去,後麵再跟一幨車。
司馬昭則暗忖,夏侯粼看似微不足道,竟然能引得鍾會也為其出頭,看來日後此人還另有用處。
此時的都陸城衝突稍歇,城內吳軍基本被肅清,可尚無專人接管治亂。城中有部分百姓曾為吳軍服務,此時懼怕被魏軍抓捕清算,幹脆趁亂搶掠一番,或遠走出逃,或為盜賊散匪。
夏侯粼同呼汋趁夜色偷偷行至北邊城門處,這也是當初她們與仆夫約定的地點。此刻城門洞開,周圍哪還見一人。
她倆隻得又往城內返,未走多久,夏侯粼突然感覺腹部微微墜痛。
“呼汋……”她隻喊了這一聲,便靠著一處牆垣停下,“恐怕……恐怕是孩子要出生了。”
呼汋過去攙扶,見夏侯粼臉色蒼白。此地危險,醫者又在城西,而且他願不願出診還是未知數。
“不能留在這裏,萬一有人過來太危險了!”呼汋邊說著,邊架起她一側手臂往回走去,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先到安全之處。
未過多久,夏侯粼又停了下來。
“呼汋,我實在走不動了……你先回去,我認得路……”
“不可以放棄,那麼多事都挺過來了,為了孩子你也要堅持!”呼汋執意不從,用力拽著她不放。
聽到關於孩子的事,夏侯粼仿佛又聚集了些意誌力,抓著呼汋的手緩緩向前走著。
剛要拐到大路之上,便聽到那邊有人趁亂打劫,正搶著民家財物,她兩人趕緊又折返回小巷裏。
來去都已無路,夏侯粼坐了下來。
“呼汋,我想靠在你身上休息片刻,隻片刻……”她喘著氣。
呼汋哽咽著點點頭,也跟著坐下,這次沒有再催促她。夏侯粼暗自忍著陣痛,想過了這一陣,再繼續與呼汋繞路回逆旅。
鍾會與荀勖到達都陸後,鍾會隻帶少數人進到城內尋找,留荀勖和幨車在城外。
此時的夏侯粼剛由北門而返,所以未過多久,鍾會便尋到巷口處依偎而坐的主仆二人了。
夜色中隱約見有人向這邊走來,呼汋慌忙站了起來,擋在夏侯粼前麵,而夏侯粼已經沒有絲毫逃走的力氣了,她依舊坐在那裏,用雙手護著隆起的小腹。
“阿粼?”
隻聽黑夜中有這樣一聲。
聲音雖輕,卻著實驚心。
兩人仔細望去,見來人竟然是鍾會!
“你這都是為了什麼?”鍾會蹲下來,看著眼前狼狽困頓的她,心中五味雜陳,數不清的話堵在心裏,最後卻隻說出這一句。
“小姐撐不住了,你快叫人將她帶回去!”呼汋疾言。
“北門有幨車。”說罷,鍾會同呼汋攙扶著她走了一路,終於到了車上。
鍾會讓荀勖先回丘頭向司馬昭稟明情況,又囑咐他提前找來醫者及蓐母,並做好一切準備,他則陪同夏侯粼一同乘車返回丘頭。
這一路上,呼汋也顧不得什麼尊卑秩序了,不停數落著鍾會:“你們欺善怕惡,寡廉鮮恥,言而無信,棄信忘義!說好事情辦成便將人接回,此刻都要出人命了!她一臨蓐之人,卻逼她來做這等危險之事!當初逃出壽春城本為活命,眼下身在自己國家,竟比在反叛之地還要危險!那些自命卓然不群,實為虛偽諂諛的公卿們;那些朝廷倚以朝綱,谘以政事,實則智小謀大的臣子們;那些隻懂服饗滋味,納禦聲色,卻榮名厚祿的朱紱官紳們;那些意在弄權、此刻隻遠遠躲在一隅派這個遣那個替他賣命的權豪們。當真是一些隻會銜詫群吠的黔驢!”
此前,呼汋忿懟一路,鍾會都未理會,眼見她就要對司馬昭指名道姓了,慌忙製止。
“停!”鍾會終於打斷她,“你不要命,她和她的孩子還要。”
這一路鍾會對一事始終猶豫不決,眼見夏侯粼幾次死裏逃生,他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