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若死而可作 當與之同歸(第1節)(1 / 3)

甘露五年六月,陳留王曹奐入洛見皇太後,是日,於太極殿前即皇帝位,改年號為景元。

曹奐不問政事,均由宰輔統政,名為皇帝,實則淪為傀儡。

大魏皇權風雨飄搖,名存實亡。

自陳泰離開後,夏侯粼連日坐臥難寧,若不是為了孩子,她甚至連飯都吃不下一口。

不知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幾日後,有兩名敕使將天子恩詔送到夏侯粼麵前,宣諭後,才知竟是要將陳泰之子陳溫出嗣其從弟陳佐一係。

夏侯粼驚愕失色,她曾經想過很多種可能會麵臨的結果,可萬萬沒想到等來的是這個。她更百思不解,不知為何會牽連陳溫——一個年幼而不諳世事的孩子。

“這是為何?!”夏侯粼急問。

“我等隻傳達敕諭,其餘一概不知,不過後麵還有一道恩詔,或許可解你之疑惑。”敕使輕描淡寫地說著。

宣諭過第二道恩詔,竟是將她以妾侍身份賜與司馬昭,故而先勒令陳溫出嗣。

她捧著恩詔的手顫抖不止,反反複複辨認著蓋在後麵的天子大印,不敢相信這一切。

“陳尚書呢?”夏侯粼顫抖著聲音問道,已夾雜了因恐懼而生的啜涕。

“方才說了,其餘一概不知。”敕使完成自己的使命,多一刻也不想停留,撇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夏侯粼呆立在原地,痛不欲生,不知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麼,竟引來如此禍事,心中預感陳泰也必定遭遇大難。

在此事發生前,荀杳已陸續從王元褘、荀顗、荀勖處獲悉各人心思,她提出要見夏侯翮。

夏侯翮自知與荀杳鮮有往來,其中必有非常之事,便答應赴約。

見麵那日,出麵的是荀杳兄長荀勖。

“你可知大將軍對夏侯粼一紙家書便能策動鮮卑人出兵,大為疑忌?”荀勖開門見山。

夏侯翮聽後驚恐不已,他始終認為說動鮮卑平匈奴之患是大功一件,萬沒想到竟讓司馬昭起了猜忌之心。

荀勖見他反應正合自己心意,進而言道:“我有一法。”

夏侯翮頓生戒備,並未接話。他知對方此舉必是夾雜了私心。

荀勖正要解釋,突然麵露遲遲之色。

夏侯翮見他這番神態,戒心又增加幾分。

“到底是何事?”他有些不耐煩地問。

“若將你妹妹送到大將軍府上,正可皆大歡喜。”荀勖一字一句道。

“你胡說什麼?!”

夏侯翮的反應並未出荀勖預料,他倒顯得坦然,放緩了語氣,試圖安撫他:“眼前情勢再明朗不過,你我都清楚,司馬氏代魏勢在必行,隻是時間早晚而已,你妹妹在子上那裏,也並不委屈她。此事若成,你與司馬氏的關係不僅是君臣,更是親戚,可高枕無憂。”

“此事不可。”夏侯翮一口回絕了他。

“不妨和你說心裏話,你妹妹可讓我妹妹受了不少委屈,隻是淩遠心善大度,並不想為難她,可我作為兄長卻有心護她,想出這兩全其美之法。你若同意,也算成全我妹妹,而你一家人,也少不得好處。”荀勖為人敏贍,從夏侯翮言談舉止間窺伺出他心中細微的變化,並未介意他的表態,繼續嗾使道,“夏侯粼曾為夏侯啟出頭,後讓夏侯進使鮮卑出兵,再到前幾日阻攔玄伯參議高貴鄉公一事,樁樁件件惹得司馬公氣鬱不通。眼下玄伯再觸怒大將軍,名曰其為侍中需留宮中處當諸事,實為扣留,已多日未歸了,夏侯粼又為其幸妾。以上種種,難保最終不會殃及你身,這些年你得到的信任與重用,恐怕將毀於一旦。”

荀勖這番話著實戳中了夏侯翮軟肋,這些也正是他所擔憂之事。

“而且……唉——”荀勖故意重重地歎了口氣,“淩遠時時想著我這個哥哥,事事願以我為先。而你,替夏侯粼謀慮頗多,又處處護著她,可你看她是如何對你的?當初為救夏侯啟,她可是毫不猶豫將你置於絕境……”

荀勖所述之事,也正是多年來令夏侯翮難以釋懷之事。

荀勖見他沉吟許久,也未逼他立即表態。他知道,人越是被催促著越是多生顧慮,反而是將話都說出來,再將決定權扔給對方,更能令人驚慌,從而失了主張。

荀勖又說了些無足輕重的客套之語,見夏侯翮無心酬對,便告辭離開了。

弑殺高貴鄉公一事引得眾口熏天,物議沸騰,司馬氏的代魏步伐隻得被迫止息。為轉移世人視線,在親信幕僚的建議下,司馬昭欲借伐蜀消解弑君一事引發的政治危機。

幾日後的朝會上,司馬昭與公卿大臣就此事商議,可附議者寥寥,鄧艾等人更是極力勸阻。司馬昭急於借軍功清滌弑君的不譽之名,力排眾議,以其威柄強行定下此事。朝臣之中隻有夏侯翮與鍾會力主伐蜀,鍾會又獨進伐蜀之策,故司馬昭授鍾會為主帥,封鎮西將軍。

司馬昭這一人事安排引得朝臣質疑不斷,尤其對於鍾會,近些年來,因其勳勞彌彰,頻現驕橫跋扈之象,朝臣恐其手握重兵於外,構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