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成的書稿,我幾乎一口氣讀完。閱讀中有停頓,停頓中有回憶,回憶中有思索。

2005年3月6日,星期日。我們接到駐德使館教育處閆瑾老師的邀請。中央電視台新近在柏林設站,首任記者黃成和她師出同門。在美味美酒的環繞中,我結識了初到柏林的黃成。

我和黃成熟識,大半緣於工作。在國內,電視記者外出采訪,大多浩浩蕩蕩,編導、攝像、燈光,還常有一位靚麗的出鏡人隨行。我見到的黃成,遠沒有這般氣派,他能夠統率的全部,隻是隨身的三五個行囊。身負使命,獨立行走,滿載而歸。

在駐德使館的外交官和中國駐德記者中,很多人都是黃成的朋友,大家喜歡和他在一起。

每次見到黃成,他總有很多新奇的事情告訴我們——采訪了某個球星,交談了某個高官,甚至關於他的駕駛教練,也能講出光鮮離奇的故事來。他曾在中央電視台參與過法製欄目,這段經曆讓他對國內情形的分析頗有見地。駐德之後,常常赴第三國公務。話語言談,色彩獨具,偶爾也有語驚四座的震撼。“第三國經曆”,讓他似乎更具“全球化”色彩。

在德國生活,經常會有這樣的情形,為了找到一家可口的餐廳,我們會駕車尋覓在柏林密密麻麻的街巷中。迷茫之中,黃成的參與至關重要。在他的住所,形形色色的調味品擺放有序,除少部分在當地購買外,大部分都來自家鄉——美食之鄉四川。盡管不善烹飪,但是菜品的色香味,他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職業使然,他常常萍蹤不定,隨便找個地方填飽肚子,成了他的生活常態。正是這種隨意中的常態,如同他在德國積累的眾多近似於隨筆的博文,讓他“吃”出了感覺,“品”出了滋味。我離任不久,詢問黃成去向。《光明日報》駐德首席記者王懷成告訴我,黃成也回國了,記不清楚是哪一天,但肯定是在駐德使館經商處招待大家聚餐烤肉的第二天。聽到這話,我不由得仰麵大笑。興許是巧合,但是這樣的巧合也太讓人羨慕黃成的口福了。

還是因為職業的原因,黃成的周末往往是工作日的延續。偶爾也和大家一起“鬥地主”,手中擺弄著紙牌的黃成,口中還在侃侃而談。我想,這興許是他擊敗對手的策略。大家在思考如何不做“地主”的同時,還要對他的弘論作出回應。看了黃成的書稿,我才知道,黃成的遊曆其實不少,它存在於工作和休閑的縫與隙之間,存在於人們往往忽略的點與滴之間,存在於有意和無意的離與合之間。

駐外生活,苦樂雜糅。赴任柏林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黃成沒有固定住所,隻得借居使館接待處。個中煩惱,知之者寥寥。事務太多,找房子的事情一拖再拖。有一次見到他,很急迫的樣子,對我說,得找房子了,夫人要來探親。不久後電話告知,他的夫人來了,要我參加在亞曆山大廣場的一家墨西哥餐廳為夫人舉辦的洗塵餐。第一次見到黃成的夫人,春風滿麵,甜美安逸,如同在閨房中等待登上花轎的新娘。由此我斷定,黃成已經在施普雷河畔找到了一處溫馨的港灣。他們的住所,地處著名的波茨坦廣場。兩德分裂時期,柏林牆絕情地橫穿而過,統一之後,這塊土地成了柏林乃至德國的溫柔之鄉。奔馳、索尼等超級財團紛紛前來安營紮寨,也引來不少國外駐德的高級外交官和企業家。每年一度的全球電影界盛會柏林電影節,就是在這裏揭開麵紗。依窗眺望,波茨坦廣場盡收眼底。幾十米外,便是聯邦1號公路。每當我等途經此地,我都會向同行人鄭重宣示,這便是黃府所在。

黃成學在名校,師從大家。印象中的黃成,嗜書如命。赴任來到德國,行李中書籍占據大半,中文類,西文類;職業類,遊曆類;莊嚴類,寬鬆類。外出的行囊,睡榻的周側,甚至洗手間的抬手處,都可以嗅到書香。書,如同熱戀中的情侶,和他難舍難分,隨他涉水跋山。否則的話,哪裏得來出神入化的飄灑文字?哪裏得來擲地有聲的激揚呐喊?哪裏又得來信手拈來的智慧火花?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感謝兩千年前降生在伯利恒的那個嬰孩。正是他,讓我們遠在萬裏之外,成為同誌,成為朋友,成為兄弟!

朱曉悅

2011年3月6日星期日